赫連清羽面白如紙:“派去風月館的人回報,說那里早被燒成了灰燼,確有陣法殘存的靈力波動,可也看不出是不是聚陰陣?!?/p>
赫連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
屋內(nèi)一時寂靜。
日光自紗窗外射進,照得滿地碎瓷泛起粼粼波光,明亮刺眼。
赫連清羽沉默許久,聲音低不可聞:“為兒,那些都是你做的,對不對?”
話音剛落,整間屋子驟然冷了下來。
赫連為瞇起眼,緩緩笑了:“真高興啊,居然能從我親爹的口中聽見懷疑我的話?!?/p>
赫連清羽被他這幅模樣駭住,不自禁后退一步,腳后跟踩上碎瓷,扎心一般的疼,他卻渾然不覺,只因滔天的恐懼掩蓋了痛楚:“這么多年,我供奉燃魂燈想收斂唯娘殘魂,助她轉(zhuǎn)世投胎,卻始終沒能搜集到一絲一毫魂魄。云照生前為我扶乩占卜過,說是她的魂魄被人所拘,無法來與我相見,我本不信,可,可今日裴公子提及風月樓……”
他的話再也說不下去,昔日繞膝承歡的兒子就站在他面前,卻成了個心隔肚皮的陌生人。
不過咫尺之遠,可如同相隔天塹。
“你沒有證據(jù)。”赫連為冷冷道,“就憑他一句話,就想給我定罪?”
赫連清羽搖頭,失魂落魄地低聲道:“為兒,你我父子一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究竟有沒有做過,你我心里……都清楚?!?/p>
赫連為冷眼旁觀:“所以你打算怎么辦,為了一個外人,就把親兒子的命交出去?”
他露出血腥味的笑容:“你可知仙門之內(nèi)縱容厲鬼sharen是何下場?養(yǎng)鬼者押上誅仙臺抽仙骨斷仙根,從此淪為廢人,豬狗不如。”
“你、你——”
“就算你對我是死是活無動于衷,可難道你就忍心看著我娘留在這世間的最后一點骨血被他們那樣踐踏?”
赫連清羽面露掙扎,久久不能答話。
赫連為忽然換了一副甜蜜而無辜的表情,軟聲道:“爹,就算為了我娘,你就再幫我一回吧。”
赫連清羽痛苦地閉上眼,天理與人倫激烈交戰(zhàn),幾乎要將他撕扯成兩半。
唯娘、唯娘……
他甚至已經(jīng)記不清她長得什么樣子了,可一想到她,心臟還是會變成吸滿酸水的海綿,又沉又澀。
他睜開眼睛,水光模糊的視線中他看見為兒面色蒼白,倚在床邊,正靜靜地看著自己,在等待自己的答復。
那是他與唯娘的孩子,是他的亡妻留給他的唯一的遺產(chǎn)。
唯娘年輕時喝多了避子湯,本就不適生育,卻為了給他許家留種,拼了半條命生下這個孩子,產(chǎn)后大出血時他們都以為她要沒命了,唯娘冰涼的血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讓他哭著承諾將會一輩子照顧好他們的兒子。
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生性不良,感情淡漠,從前欺負鄰居家的妹妹,長大了和繼兄過不去,十次里有九次他來看他,為兒的臉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打架留下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