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始作俑者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又撓了撓喉結(jié)凸起,他這才垂眸望向她,眸子黑沉沉的:“莫要亂動?!?/p>
他的嘴角還是上翹,語氣里卻帶了幾分警告意味,寧汐只好悻悻收回手。
裴不沉幾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低頭在她眉心輕輕吻了一下,抱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寧汐一開始還擔(dān)心他大病初愈會不會脫力,但見他步伐穩(wěn)當(dāng),也就漸漸放下心來,接著又想起晚飯時的對話,忍不住好奇:“那個鄉(xiāng)民說你來過忘憂鄉(xiāng),到底是怎么回事?。俊?/p>
當(dāng)時那人問出口,裴不沉輕輕巧巧地回了一個“是”,態(tài)度雖然溫和卻算不上熱絡(luò),對方見他似乎不愿提起這事,便也不再繼續(xù)了,匆匆拜別離開。
反而留下寧汐這個好奇寶寶,抓心撓腮地想問個清楚。
“是什么時候來的?為什么來忘憂鄉(xiāng)???”
裴不沉笑了笑:“天樞二十九年,那時候你才到我的腰這么高呢?!?/p>
“你見過我?”寧汐驚訝得酒都醒了三分。
裴不沉兀自微笑,目視前方:“念念記性這么差,也不是第一回
記不得我的事情?!?/p>
寧汐被他說得莫名不自在,手指悄咪咪地繞到他的后頸勾了勾,聲音也不自覺放軟了,小貓踩人似的輕撓討好:“那你現(xiàn)在和我說說嘛,說不定你一說個開頭我就想起來了。”
裴不沉輕哼一聲,似乎對她的話并不相信,但還是開口解釋:“天樞二十九年,我舉劍夜闖尉遲今禾的臥房,被當(dāng)做企圖弒母入邪,按律應(yīng)被放逐,有一段時間我都在山下閑蕩。長輩們覺得家丑不可外揚,所以你大概從沒聽說過?!?/p>
寧汐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在牡丹屏后割腕的事情,默默點頭,又忍不住扭頭去看他的手腕。
少年一截伶仃的皓腕半藏在衣袖中,因為要抱著她而衣袖下滑,露出了幾寸欺霜賽雪的皮膚,寧汐看了那上面淺淡了的豎形疤痕一眼,將自己的臉蛋貼了上去,輕輕蹭蹭。
他估計真的有在用她給的白玉生肌膏,凸起的肉疤較之之前淺淡了許多,寧汐用臉頰感觸著那些淺淺的傷口,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滿足感。
裴不沉的手指微微蜷縮,指尖掐進(jìn)少女柔軟的衣料之間,清了清嗓子,才繼續(xù)若無其事道:“我到山下漫無目的地游歷了幾年,遇妖殺妖,見鬼殺鬼,然心中始終不平,只得四處閑逛,期間確實來過一次忘憂鄉(xiāng)?!?/p>
“那時候忘憂鄉(xiāng)正在鬧妖,村民不知如何處理抓到的……那只妖,于是交由我?guī)Щ匕子窬?。估計那個老劉當(dāng)時也在捉妖的人群當(dāng)中吧?!?/p>
他說完,久久不語。
月色清涼如水,照得天地之間明亮如晝。
他披著滿身霜白,斂氣凝神等了一會,才低頭去看。
懷里的人不知何時睡著了,柔弱無骨地蜷縮在他懷中,呼吸均勻,吐息之間有淡淡的酒香。
說不上來是慶幸還是遺憾,裴不沉長長地吐出一口熱氣。
她沒有記起來自己曾經(jīng)見過他的事,還是沒有記起來。
裴不沉一時心中復(fù)雜難言,腳下加快了步伐,往寧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