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手中的食盒與狐裘大氅輕輕遞過,輕聲道:“四哥,這些時日,你可還安好?”
“府中近來事務(wù)繁雜,父親母親一時未能抽身前來探望。但四哥且放心,他們心中始終是記掛著你的?!?/p>
裴臨允染著污漬的指尖緩緩摩挲著大氅細膩的絨毛,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冷笑一聲:“記掛我?”
裴臨允的滿是臟污的手指拂過柔軟厚實的大氅,冷笑一聲:“記掛著我?”
“但凡父親膝下另有兒子,只怕早就在佛前燒香禱告,盼我爛死在這大理寺的牢獄里了?!?/p>
裴桑枝輕嘆一聲,眉間籠著化不開的無奈:“父親的心思,我自是無力左右。只是,以眼下的情形論之,四哥暫居大理寺獄,未必盡是禍事。我已托駙馬爺周全,想來這一二日內(nèi),小徐太醫(yī)便會前來為四哥診治傷病?!?/p>
“小徐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四哥是清楚的。”
“有他出手,四哥臉上的傷,和那古怪的病癥,說不定真能柳暗花明?!?/p>
“四哥,你萬不可自暴自棄?!?/p>
裴臨允先是一喜:“當真?”
旋即,他的目光落在裴桑枝憔悴的面容上,視線觸及她眼下那片青黑時,聲音不覺柔和了幾分:“瞧瞧這眼圈都青了,這幾日定是殫精竭慮、勞身傷神。”
“你這般模樣,說的話定是真的。”
“如今,也只有你肯為我奔波忙碌了?!?/p>
稍頓了頓,又接著道:“你方才說,眼下的情形,我留在大理寺獄里未必盡是禍事,此話是何意?”
“侯府里又不太平了嗎?”
裴桑枝點頭,又搖了搖頭:“眼下,府里有駙馬爺親自坐鎮(zhèn),生不出什么大亂子?!?/p>
“是父親他不太平?!?/p>
“前幾日,江夏黃氏的大姑娘突然登門造訪,在父親面前大放厥詞,說什么侯府兄妹有悖人倫。父親雖勃然大怒,卻因著對方拜入了大長公主三哥的門下,便礙于其身份不便發(fā)作?!?/p>
“后來,父親便日漸反常。先是莫名犯了癔癥,在神志不清時自傷左目。待清醒后,又整日吵嚷著要換眼。也不知是聽了哪個修煉的歪門邪道的江湖術(shù)士蠱惑,一口咬定唯有血脈至親的眼睛才能確保萬無一失?!?/p>
“眼下這府里,能供他取用的,也就只剩你我二人了?!?/p>
“我有駙馬爺和榮老夫人相護,諒他輕易不敢動我。”
“只是,四哥你……”
裴桑枝嘆了口氣,所有的未竟之言,皆融入了這一聲嘆息里。
如此明顯的弦外之音,裴臨允自然聽懂了,驟然失聲,不可置信道:“他還想剜了我的眼?”
他這是攤上一個什么畜生爹啊!
裴桑枝含糊其辭道:“無論如何,總得有所防備,小心一二為好。”
“四哥已經(jīng)夠苦、夠慘了?!?/p>
“即便是素不相識的陌路人見了,都會心生不忍?!?/p>
“但愿父親還有些人性在,存半分慈心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