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要糾正你一點,這塊原本是作為租界區(qū)的土地,所有權(quán)本就在政府手里,你們這些擂缽街居民才是非法占地哦,我完全可以向東京那邊申請警力來把你們強行驅(qū)趕走的……要是你們反抗的話,我還可以再升級申請調(diào)來特殊軍警,我甚至可以去找干黑活的來把這里暴力鏟平,怕是不少極道組織都搶著想接我的訂單。所以,相信我,我的手段多著呢。”
正樹簡直被這一通“無恥”發(fā)言給聽傻了,急紅了臉忿忿道:
“你,你是壞蛋!我們要控告你!你會被審判!你會去坐牢的!”
“哇,好可怕啊,我要接受正義的審判了誒~”太田於菟嘴上說著好怕怕的話,卻是繼續(xù)對著眼前的孩子施加壓迫感,告訴對方更加殘酷的現(xiàn)實,“但是,怎么辦呢,無論是法院還是檢察院,里面都有不少我的同黨,你覺得他們會判決誰才是正義的那方呢?”
對于一個才八、九歲大,相較于普通同齡人來說也就聰明那么一點點的小孩子來說,這簡直就是個無解的死局,最后只能用快要哭出來的神情控訴著對方:
“你太壞了……你最初不是橫濱選區(qū)選出來的議員嗎,你為什么要這么對待我們!”
太田於菟無情地彈了孩子一個腦瓜崩:
“那就再糾正你一點,有資格對地方議員選舉的候選人進(jìn)行投票的,是登記在冊的本地居民,擂缽街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黑戶,根本就沒資格去投票,所以我的當(dāng)選和你們其實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不是你們選出來的?!?/p>
正樹徹底傻眼了,雖然他一直都聽擂缽街的那些大人茶余飯后罵兩嘴政客,怒斥政客們都是一群自私冷血的虛偽小人,嘴里說的話全都是放屁,只想著往自己的口袋里撈金,根本就不會管普通人的死活……但是因為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大人物”,所以他其實對此并沒有太多實感。
但是如今,他是真的見識到了……
政客果然全都是狗東西!??!
“你休想奪走我們的家!我們就算拼了命也會守住這里的,這里是我們的家,誰也不給!”
尚且稚嫩的孩童說出的話語,其實也是擂缽街絕大多數(shù)人的心聲,他們是真的會為了守住這里以命相搏的。
畢竟,除了這里,他們也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一無所有的人往往蘊含著另一種恐怖的力量。
“所以呢,守住你們的家,然后繼續(xù)過現(xiàn)在這種窮得要死的日子嗎,包括你們的下一代,還有世世代代,都繼續(xù)重復(fù)著這種簡直城市邊角料垃圾場的日子嗎?”
太田於菟那原本有些玩世不恭意味的神色沉冷了下來,眉宇微微擰起,緊盯著眼前孩子那惶恐的眼神,戳穿了以其為代表的這里絕大多數(shù)人的心理:
“其實,你們是害怕改變的,對吧?因為現(xiàn)在的日子也不是完全過不下去,而改變這種日子所付出的代價又讓你們惶恐,這樣的日子越是過久了就越是對未知與改變充滿恐懼。既然一無所有的你們有著光腳不怕穿鞋的蠻勇,敢不敢把這種蠻力與勇氣放在徹底改變生活這種事情上呢?”
原本已經(jīng)因為憤怒與絕望而哭出來的正樹,此刻哽住了,他的人生中從來沒有人對他上過這樣的一課。
從出生起,周圍的大人所傳遞給他的,都只有對生活的抱怨和對現(xiàn)實的不滿,然后……
日復(fù)一日地這般活著,死水一般。
有一次,他跟著大人外出撿垃圾賺點廢品回收的錢時,撿到了一副老舊的國際象棋,然后,用自己有限的看電視時間跟著電視上的國際象棋節(jié)目學(xué)會了這種棋類游戲。
但是周圍的大人不以為然,都說他琢磨這些純粹是在浪費時間,下棋什么的是富家公子哥的消遣,天天對著棋子棋盤搗鼓,生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不會有任何改變,他也會成長為那樣的大人,然后在看到又一個在搗鼓無意義東西的小孩子時說出同樣的話……
“你今天已經(jīng)干了不少活吧,木匠工、泥瓦工、粉刷工……下棋前,和你握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