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都沒叫出聲來,立刻就疼暈了過去,等醒過來以后,就被綁在柴房里了。
那老媽子不用多少手段,驢兒就哭得涕泗橫流,一五一十地招了。
“你可知道窺伺、泄露太子爺行蹤是大罪?你那師傅不是東西,這是預備要讓你頂缸呢,你這衣裳都舊得打補丁,手上也全是口子,瞧這樣子你那師傅對你也好得有限,你可真要替他去死么?若照著太子妃的旨意做,往后你非但不用受他折磨,還能好好過活,你愿意不愿意?”
驢兒自然愿意!他求之不得!他再蠢,也能分辨好人壞人,如何不知洪登不是人,只是他已跟了這樣一個師傅,沒處去了,只能硬著頭皮討他歡心,如今有了脫身之法,自然言聽計從。
后來那老媽子審完了他,交代他怎么說、怎么做,才讓人把他放了。
所以他這腿,并不是摔的,而是被老媽子拿腳碾的。
驢兒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繼而還有點瑟瑟發(fā)抖,老天爺!太子妃帶來的人不會都是這樣的武婦吧?
第二天傍晚,洪登就如愿見到了正殿的人,那宮女大約與太子妃年紀相仿,也是十八九歲的模樣,穿得宮女統(tǒng)一的青色旗裝,梳著宮女的小兩把頭,卻沒有一點女子溫婉的意味,硬生生穿出了氣勢洶洶的感覺來,只見她大步走到膳房門口,眉眼粗略一掃問道:“哪個是洪登?”
洪登連忙擦了手出來,對著她點頭哈腰道:“是奴才?!?/p>
“太子妃要見你,跟我來?!?/p>
“是是是,有勞姑姑了,不知姑姑名諱……”洪登按捺住心中喜悅,心想果然來了,他一直留心前頭的動靜呢,知道太子妃昨個忙了一天,把毓慶宮各院管事都見了一遍,但卻好似只是認認人,交代了一句用心辦差,也沒換一個人。今兒她要見三個格格和兩個側(cè)福晉,想來忙到現(xiàn)在才有空見他。
那宮女轉(zhuǎn)頭看他一眼,直把洪登背后寒毛都給看得豎起來了,她似乎天生不會笑似的,冷著一張臉,看人的目光也好似看死人。
“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她淡淡道,“告訴你也沒什么,我叫雁翎?!?/p>
“好名字,姑姑的名字真雅致?!焙榈遣亮瞬梁?,強笑著恭維道,心中驀然升起一點異樣之感……他怎么覺著好似哪里不對呢?
洪登回過頭在忙忙碌碌的膳房里頭搜尋驢兒的身影,卻沒找到。
雁翎嗤笑了一聲,大步在前引路,沒再說話。
這太監(jiān)哪里知道她名字的來歷,她們四個陪太子妃進宮的人,全是從小就挑出來的,福州不太平,太子妃自小又要強,她長到八歲,石文柄都還沒有兒子,因此她就對石文柄說:“阿瑪大可將我當作您的長子!”
所以她們四個就是太子妃的“哈哈珠子”,是自小習武的。
她叫雁翎,可和雅致沒有關(guān)系。
元朝詩人張憲曾寫詩曰:“我有雁翎刀,寒光耀冰雪,神鋒三尺強,落手斷金鐵?!彼茄泗岬兜难泗?,她是太子妃手中的雁翎刀,亦是殺過倭寇的雁翎刀!
洪登跟著雁翎一路疾走穿過兩道宮門來到了正殿,這才發(fā)覺正殿前頭的空地上早已站滿了人,昨個據(jù)傳已經(jīng)接見過的各院總管全都低眉順眼地垂手而立,見他被領(lǐng)進來,都不敢抬頭看一眼。
再往里進,進到前廳里,就看到上首端坐著太子爺和太子妃,下首兩邊八仙椅坐了五個女子——唐李范三個格格坐在靠門邊的位置,再往前一點是多年未見、一身緇衣的李側(cè)福晉,最前頭,正正坐在太子妃下首的曼妙女子就是程側(cè)福晉了。
毓慶宮里所有主子都在這里,連深居簡出的李側(cè)福晉都在!
洪登已經(jīng)察覺出大事不妙了,他甚至不敢多看太子妃生的什么模樣,他已經(jīng)腿肚子打轉(zhuǎn),顫抖著跪下來磕頭:“奴才……奴才叩見太子爺、太子妃……”
石氏端起茶來啜了一口,淡淡地道:“太子爺,這就是那個好心提點我的奴才,他有個徒弟叫驢兒的,昨個領(lǐng)了他的命到我這院子帶了句話,說您回來就去了程側(cè)福晉那兒,我摸不清他這是什么意思,故而今兒大家都在,就叫過來問問?!?/p>
“我看也不必多問了。”胤礽冷冷道,放在扶手上的手早已握緊成拳。
昨兒去見了阿婉一面,才吃了個紅薯,胤礽便回了正殿與太子妃一并用晚膳,他不可能新婚第二日就丟下太子妃去寵幸阿婉,這不僅是明目張膽不給太子妃尊重臉面,也是要置阿婉于死地。
他腦子沒壞,早就都已經(jīng)想好了,至少新婚頭三個月,他怎么也得有一半日子歇在太子妃這兒,幫著太子妃把整個家撐起來才行,結(jié)果他不過去看了阿婉一眼,就已經(jīng)有自作聰明的賤奴挑撥是非了!
這毓慶宮多年沒有正經(jīng)主子,唐格格名不正言不順地管著,的確管不了他們,底下奴才堆里的風氣恐怕早就爛透了。
所以趁著他昨個過來用膳,太子妃就如實和他通了氣,并且坦誠直言明兒要拿這刁奴殺一殺毓慶宮上上下下的不正之風,他這才用一種新眼光去看他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