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金哭喪著臉跪倒在程婉蘊面前:“奴才無能,沒看出什么不對來?!?/p>
程婉蘊嘆了口氣:“不怪你,他們是有心算無心。”
也不知太子爺把人提到慎刑司審問,有沒有問出什么東西來?她這頭算是黔驢技窮了,這些人分明吃喝拉撒都在添金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可惜卻還能被他們找到空子鉆。
她進宮那么多年,還是頭一回直面沖著她來的宮斗伎倆,再一次打心眼里拜服古人,就搞權(quán)謀這一塊兒,大學(xué)期間連和舍友吵架都吵不贏的程婉蘊深深頭疼了。
要說收獲,李側(cè)福晉的東配殿什么也沒找到,除了佛經(jīng)還是佛經(jīng),清苦得都讓人有些不忍心了。何保忠去衙門里找太子爺回話的時候,他只是平淡地點了點頭:“把李氏放回來吧?!?/p>
何保忠發(fā)現(xiàn)太子爺不急了,看來李氏這頭果然只是無辜牽累。
胤礽低頭,手里的筆寫字寫得更快了,他鬧出那么大動靜來,自然要稟告康熙,否則叫老八或是老九他們先告一狀,就失了先手了。
寫完之后,他又快速批完今日的折子,慎刑司筆帖式邱芳帶著內(nèi)務(wù)府司員太監(jiān)在門外磕頭求見,胤礽正好想傳召他們來問,便讓他們進來,在偏廳坐著等候。
“周嬤嬤的身份也是假的?!鼻穹际莻€瘦小的人,他面目五官普通,一雙漠視生死的眼閃動著殘忍的光,他是曹寅的義子之一。
他這話一開口就讓胤礽站了起來,邱芳心頭一跳,望著太子爺那陰沉的臉色,隨即又冷靜地往下說:“但奴才找到她的家人了,拿火把照了她一整晚,不許她睡覺,每隔一個時辰就貼一次官張,循環(huán)往復(fù),到天亮的時候,她人已經(jīng)瘋瘋癲癲,快撐不住了?!?/p>
“接著說,她是什么來歷?”胤礽心想果然如此,他這次果然網(wǎng)羅到了這真正的害群之馬。
“奴才便趁機問她,問出了她真實身份,”邱芳在講用刑的那一段,眼里都放光,只是不敢在主子面前放肆,跪地頓首,“她是辛者庫內(nèi)管領(lǐng)正黃旗包衣第三參領(lǐng)所屬第七管領(lǐng)下頭,一個叫塔漢的書吏的侄媳婦,原本該稱覺禪氏,而非周氏?!?/p>
“辛者庫?!必返i冷哼一聲,“我記得衛(wèi)貴人的阿瑪生前不就任過辛者庫內(nèi)管領(lǐng)?后來因貪污受賄被皇阿瑪杖斃,一家子因罪籍沒,又罰沒辛者庫做粗役?!?/p>
胤礽沒說完,衛(wèi)貴人因此被罰入浣衣局,她的美貌很快傳遍后宮,卻不知怎的被惠妃瞧上,故意叫她來延禧宮送皮毛衣裳,從此就成了皇阿瑪?shù)腻鷭濉?/p>
后來生下老八,或許是為了老八的面子,皇阿瑪施恩將衛(wèi)氏族人從罪奴里移出,仍歸于辛者庫包衣佐領(lǐng)之下。因此辛者庫里,已經(jīng)由衛(wèi)家人經(jīng)營了數(shù)十年,雖不過微賤奴才,卻因為得了個阿哥,似乎也有撼天動地之能啊,胤礽冷冷笑,隨意將筆往桌案上一扔。
筆尖帶出的墨汁揮灑,重重滴落在桌上,劃出一道濃重漆黑的墨跡,就像這天邊突然掠過的滾滾驚雷一般,天色驟然暗了下來,濃云低垂,一場大雨似乎就在頃刻之間。
“來人,叫老八過來。”胤礽轉(zhuǎn)頭給了何保忠一個眼色,何保忠神色一凜,立刻帶人去了,而胤礽又轉(zhuǎn)向邱芳,讓他繼續(xù)說:“還查出什么來了?”
“這周嬤嬤說,她夫家與八爺母家同宗,自打八爺管了內(nèi)務(wù)府,便也跟著水漲船高,家里人貧家驟富,收了不少銀子,便做下了些禍事,為了避禍,他們?nèi)叶纪斜釉诠茴I(lǐng)塔漢之下,八爺一直想安插些人進毓慶宮,塔漢就把注意打在了他們一家子身上,她兒子孫子都被那塔漢藏了起來,不得不聽命行事?!?/p>
果然是老八?胤礽激憤憤怒之下,心里卻還有淡淡地疑惑。他相信老八想在他身邊安插些眼線,不僅僅是老八,就是老大、老三或是老九了、老十,難道就不想嗎?眼見老八都開府定親,他這些弟弟們封爵在即,自然蠢蠢欲動。
只是安插暗子是一件事,敢謀害他的子嗣又是另一件事。
“等她順利選入毓慶宮,他們便通過每日往毓慶宮運水運糞的蘇拉跟她聯(lián)系,”邱芳說著語氣也陰森下來,“那些蘇拉也從不跟她見面,取糞桶、換糞桶時,將裝有楊桃梅的花粉用紙包包著,夾在糞桶底部夾層,這樣隱蔽著遞進來的,每回只給一包,用完了再遞進來?!?/p>
胤礽皺眉問道:“這楊桃梅是什么東西?”
“奴才也不知,但聽那周嬤嬤說,是一種有毒的花,是外頭番邦傳進來的,這種花只能種在南邊溫暖之地,北邊過不了冬,因此在京城里從未見過。”
“這毒花粉,用來做什么?”
“那周嬤嬤說這種毒花,銀針也試不出來,不僅花有毒、葉子也有毒,就是那花桿子用來劈柴燒火,冒出來的煙也有毒,原本讓她用毒之人,是想讓她找機會下在飲食里,但程主子還不信她,盯得很緊,她想來想去,只能先拿來泡繡線,混在其他花露里泡,既聞不出味道,也瞧不出顏色,奴才叫人拿了她那繡線來試,幾個重犯用手碰了那繡線,沒什么大礙,但若是用摸過繡線的手拿了食物、茶杯,再吃進肚子里去,就容易腹瀉、心悸,手腳麻痹。”
胤礽聽到這時候,已經(jīng)沒了剛開始的怒氣,心中唯獨剩下仿佛穿透了四肢百骸的冰冷仇恨。
好歹毒的心思,怪不得夢中阿婉會早產(chǎn)、虧了身子,落到這樣的境地!竟然利用孩子的手……他閉了閉眼,讓身邊的小太監(jiān)傳話給太子妃:“把事情和太子妃、程側(cè)福晉都說明白,今日把所有毒繡都找出來,再宣闕院正給所有主子都瞧一遍!”
小太監(jiān)聽到這些秘聞早就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乎連滾帶爬去傳話。
所以當(dāng)八阿哥胤禩那年少俊秀的身影急匆匆出現(xiàn)在胤礽面前時,胤礽實在是忍不住抬起一腳踹了過去,將人踢倒在臺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