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聽著康熙的語氣十分不祥,心猛然一跳,下意識轉(zhuǎn)頭去看太子爺,太子爺卻也不看她,自顧自跟在康熙身后大步流星地出去了,太子妃更是皺眉——她過來時只聽程側(cè)福晉傳信說弘暄意外落水,其他竟然一點不知,進門前越女急忙跟她透漏了兩句,但她一直在院子里不曾出去,也不知道事情全貌,只知道弘暄是侍衛(wèi)們背進來的,身邊跟的慶順和順都叫侍衛(wèi)拿了,如今也不知關(guān)到哪里去審問了。
等出了弘暄的屋子,一直過二門轉(zhuǎn)長廊進了前院,見到被綁了手腳像個死狗似的扔在院里的和順,和順已經(jīng)被刑訊得不成人樣,好似個血葫蘆,他被侍衛(wèi)一腳摔倒在地,已經(jīng)一動不動,身子下頭還有血沁出來,流了一大灘子。
另一邊則是趴在木條凳上被打得屁股都爛了的慶順,他好歹還有口氣,身上也沒其他傷。
康熙和太子爺目不斜視地經(jīng)過一地血腥,太子妃匆匆看了兩眼,只覺有股寒氣從背上爬了起來,但她終究是見過世面的人,眉頭都沒動,緊繃著臉也進了屋。
在康熙和太子爺回程路上,就已經(jīng)聽過園子里送來加急的密報,他們?nèi)穗m未至,卻已經(jīng)捏著供詞看過三兩遍,在路上就已經(jīng)生過一回氣、發(fā)了一回火了。
因此進了屋子,康熙往上首一坐,胤礽站到他身邊,唯有太子妃挑起簾子進來,卻不知道自己該坐還是該站,因為康熙的眼神已經(jīng)投射在她身上,不是以往那親切溫和好似在看女兒的眼神了,而是一種陌生的、含著帝王威嚴的目光,就像一把銳利的刀子,狠狠割在了太子妃身上。
就連太子爺也是面無表情,太子妃的心忽然就冷透了。
若是此時此刻,被皇阿瑪這樣冷眼瞧著的是程氏,太子爺還能是這幅神色么?
太子妃雖然從未奢望過什么寵愛,她也覺著這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東西,石家的女兒又不是金絲雀,何以要靠夫婿的寵愛安身立命?就像她額娘生前在家從來不顧忌她阿瑪寵幸哪個小妾,她只要牢牢握住手里的管家權(quán),再將自個的兒子教養(yǎng)成才就好。
因此皇上和太子爺變得這樣冷漠無情,太子妃還是會覺得有些屈辱。
她忽然意識到,太子爺和她,與阿瑪和她額娘是不同的。
她額娘姓愛新覺羅,是閑散皇室宗親之女,雖說外祖家里已經(jīng)落沒,但沾著這個姓氏,阿瑪就得尊敬額娘,哪怕幸個丫鬟、納個嬌妾,也得額娘點頭同意才行。
可如今她進了宮,姓愛新覺羅的人不是她,而且太子,所以他們就得壓服了她,其實從來沒有將她放在夫妻的位置上去對待。
胤礽將太子妃眼底的倔強看得一清二楚,他如今怒意之下都有些無奈了——時至今日,她還是覺得自己無錯,她還覺得自個做得很好!
“謀害大阿哥的是他的貼身太監(jiān),可種下這個因的人,卻是你,”胤礽將袖子里和順的供紙讓何保忠遞給太子妃,“背主的奴才死不足惜,但你身為主母,可曾反省自身?何況你身上還擔著宮務(wù),若底下的人都對你恨之入骨,欲啖爾肉,你還能安枕高臥嗎?”
胤礽語氣越發(fā)激烈,可見惱恨到了極點。太監(jiān)雖說是奴才,卻也是人,皇宮里太監(jiān)成千上萬,若全都聯(lián)合起來反咬主子一口,他們愛新覺羅都能被殺絕了!
想想前明差點被宮女勒死的皇帝,對下頭的人太苛,就要釀成這樣的宮變!
太子妃指尖微微顫動,望著上頭沾著不少血跡的供詞,她越看越覺著可笑,就為了這等莫名其妙的原因就要殺主?那個齊順是誰?太子妃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她平日里要見那么多人,早就把這什么齊順給忘了!
看完后,太子妃反而有了底氣,她跪倒在地,先向康熙請罪:“皇阿瑪,兒媳的確有錯,兒媳御下不嚴,倒連累了弘暄,往后兒媳絕不會再犯這樣的錯,還請皇阿瑪治兒媳管家不利之罪?!?/p>
她這么說,實際上卻篤定如今弘暄無事的情況下,康熙一定不會為了個背主的奴才對她這個太子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