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積雪被風(fēng)卷得簌簌響,孫嬤嬤揣著暖爐剛從庫房領(lǐng)了新炭,正慢悠悠往回挪,冷不防被春月二人截住。
“少夫人請嬤嬤去止戈院說話?!贝涸抡Z氣平平,卻帶著不容分辯的意味。孫嬤嬤心里打了個突,不知是何事,只當(dāng)是尋常問起小小姐的起居,裹緊了棉襖跟著去了。
掀簾進(jìn)屋時,一股暖烘烘的熱氣撲面而來,沒什么熏香脂粉氣,只混著淡淡的炭火味。
她抬眼便見少夫人端坐在上首,幾位小姐們臉色沉沉,連平日里愛笑的茵姑娘都抿著唇,那小小姐更是埋著頭看不清表情。
孫嬤嬤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覺得不妙,強(qiáng)作鎮(zhèn)定福了福身:“不知少夫人喚老奴來,有何吩咐?”
陳稚魚感受到薏疏不安地扭了下身子,手安慰性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目光不咸不淡掃過她:“孫嬤嬤在府里伺候多年,該知口舌之禍,足以絞舌吧?!?/p>
孫嬤嬤面色一僵,嘴巴都哆嗦了兩下,她訕笑著,欲要說些什么。
少夫人緩了一息就繼續(xù)說道,聲音清洌,眼眸驟冷:“不知嬤嬤近日得了空閑,竟教小小姐說些東宮婚嫁的閑話,還牽扯到菀姐姐身上?”
孫嬤嬤聞言如遭雷擊,臉上的血色“唰”地褪盡,忙擺手道:“少夫人說笑了!老奴……老奴從未說過這些,小小姐年紀(jì)小,許是聽了旁人嚼舌根記錯了,怎會是老奴……”
“記錯?”陸菀猛地擱下茶盞,瓷碗與桌面相撞發(fā)出脆響,她臉色鐵青,眼神像淬了冰,“孫嬤嬤是說,我女兒小小年紀(jì),竟會編派這等齷齪話來污蔑你?”
陸菀的氣勢更足一些,也是耍過刀劍的人,威嚴(yán)釋放,猶如一記重錘敲打?qū)O嬤嬤心上,她腿一軟差點(diǎn)跪下,方才還嘴硬的氣勢瞬間泄了個干凈。
她是在小小姐面前說過一些渾話,覺得小姐年紀(jì)小,又正是午睡的時候,哪想她能記著?
“菀姑娘饒命!少夫人饒命!”孫嬤嬤“噗通”一聲跪在冰涼的青磚地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是老奴混賬!是老奴嘴賤!那日不過是閑暇,與小小姐說些閑話解悶,絕無半分歹意啊!”
她一邊說一邊往地上磕頭,額角撞在磚上發(fā)出悶響。陸萱看著她這副模樣,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心里卻疑竇叢生:尋常閑話怎會扯到太子頭上?這孫嬤嬤素來謹(jǐn)小慎微,今日怎會如此失言?
她都能想到這些,這屋里也沒有一個愚鈍之人,自然是都曉得其中蹊蹺。
“歹意?”陸菀冷笑一聲,眼神掃過地上瑟瑟發(fā)抖的人,“你可知你這些‘閑話’傳出去,我陸家要擔(dān)多大的干系?太子的名諱,豈是你能隨意編排的?”
孫嬤嬤哭得涕淚橫流,卻一個字也辯解不出來。炭火燒得正旺,映得她慘白的臉上忽明忽暗,籠著一層化不開的晦氣。
“平白無故說這些,倒惹人起疑?!标愔婶~目光落在地上的孫嬤嬤身上,語氣平靜無波,“你且說說,平素里都是同哪些人在府中亂嚼舌根,又為何要將大姐姐與東宮牽扯到一處?便是胡言亂語,也該有個由頭才是?!?/p>
孫嬤嬤身子一僵,知道再瞞不過去,正支支吾吾著,膝頭的薏疏忽然拉著陳稚魚的衣袖,像獻(xiàn)寶般脆生生道:“舅母,她是和阿琳說的,我都聽見了!”
這話一出,孫嬤嬤只覺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記耳光,牙關(guān)緊咬著,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露出幾分狼狽的齜牙狀。
陸菀眉頭微蹙,沉吟道:“阿琳……是前不久提拔到我院里的小丫頭,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jì),看著倒還伶俐,怎么會……”她話說到一半頓住,眼底掠過一絲疑云——那丫頭素日里謹(jǐn)小慎微,怎敢參與這等閑話?
“還有旁人參與嗎?”陳稚魚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回避的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