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落地,滿殿皆驚。
這玉葫蘆大有來頭,座中認得它的不少。
我一個名不經傳的沮水小妖,袖子里掉出來碧虛宮至寶、神君手中的仙家上等法寶,他們的第一反應必定是,我是偷了這法寶。
果然,已有人離座憤憤指責我:“拿下這小妖!竟敢盜東宸神君的法寶,真是膽大包天!”那葫蘆本來應是在睡覺,此刻被一摔一吼,嚇得一激靈,飛速起來要飛回我那破爛袖中。
那人便不言語了。
他肯定以為,那葫蘆叛逃了神君。
“吞天盛月壺為何會在你手里?你到底施了何妖法,哄了神君的法寶?”一聲尖利女聲直直刺向我,我不用回頭,都能聽出來浣月氣急敗壞的叫聲。
想來她也認出我來了。
神君當日贈我葫蘆時是在借月樓外,他們自然不知。
我不知如何解釋,索性垂頭不語。
心想,隨便你們如何罷,反正正主在上面不發(fā)話,我說什么你們也不信。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一屆小妖,還不是任你們搓圓搓扁。
眼見局面要失控,上首傳來一道清冷又威嚴的聲音:“這法器是本君見這小妖有緣,贈予她的。
”說罷又頓了一頓,淡淡道:“本君竟不知,何時本君處置自家東西,還需向諸位請報了。
”三界之內,除了天帝,無人受得起他這句話。
殿內一時又是鴉雀無聲,片刻后是眾賓客陸續(xù)伏地下跪的聲音,并齊聲高呼“不敢”。
我身邊的云聽竹見我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既擔憂又愧疚地對我說:“真是對不住。
”我知曉他也并非有意為之,于是僵硬地扯扯嘴角,回道:“無妨。
”其實哪里會無妨?我都仿佛看到,源源不斷的麻煩正挨個飛到我眼前來。
我突然想起白露說的話,深深后悔沒有將這葫蘆放在清漓院中,為何要擔心它丟了,還時時帶著它?現下看來它不如是丟了!果然,就在我以為,神君既已發(fā)話,這葫蘆事此時勉強被壓下時,座中一聲呵斥響起:“你不是沮水之妖!我等與沮水千年來比鄰而居,此番又是一同前來赴龍宮為龍王賀壽,卻從未見過你!”卻是公孫夫人旁邊一個生得似個螳螂的精瘦中年男子在說話。
他也在丙組,兩只眼睛大大的,凸在三角形一般的頭上,應是個螳螂精。
好好,你這個記性極好的螳螂精。
眾目睽睽之下,公孫夫人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張了張口,卻吐不出一句話,于是在眾人眼中,便是將此事認下來了。
于是,眾賓客沉默了半晌,還是有人頂著神君方才那句“與這小妖有緣”,斟酌著開口:“青云宴規(guī)矩不可破,既然這小妖并非沮水之妖,便不具備赴宴資格。
此番冒充的確不合規(guī)矩,于其他宗門怕也是多有不公。
”語氣之柔和,語言之婉轉,和斥我偷法寶之時截然相反。
這話說的在理,誰也辯駁不得。
何況本來就是我有錯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