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柄驀然壓住她的手,止住她的動(dòng)作,群青感受到這舉動(dòng)中的輕蔑之意。
他似在說:玩這一套有什么用
群青的手停了,扇柄卻沒停,虛虛描著肩胛上刺繡的團(tuán)花,沿著腰線往下,鉆進(jìn)她的革帶勾了勾,然后狠狠壓在那處匕首的舊傷。群青脖子上青筋迸出,忍不住悶哼一聲。
“這不是分明有傷。我問你,當(dāng)時(shí)哪里來的傷藥?”陸華亭淡淡地問,一手托著她的腰,一手將扇柄抵住傷口。此時(shí)笑意收斂,露出如地獄修羅一般的神色。
他的眼睛只看向群青的手,那只手因吃痛而緊攥著桃木娃娃。好一雙漂亮的手,五指細(xì)長潔白如削蔥根,“你給燕王下的什么毒,叫什么名字?何解?說清楚些?!?/p>
“我告訴陸長史一件事,”群青眼睫shi潤,睜開眼時(shí)竟有笑意,“相思引不是毒,而是蠱。只要是蠱,就無法解,除非找到養(yǎng)蠱之人,這個(gè)人我也找了很久,至今沒找到?!?/p>
陸華亭忽地抓住她袍領(lǐng)將她拉近,四目相接時(shí),她看到他的神色變得全然不同,仿佛盯著世上最憎惡之人。
她看出陸華亭動(dòng)了想給她上刑的念頭,卻又不想假手他人,因而只是死死盯著她,冷聲道:“司籍跟我的交易還做嗎?”
“陸長史一開始不就沒相信,也沒打算接受嗎?”群青望著他笑笑,緩聲道,她的眼底越來越紅,垂眸看著陸華亭的白扇已染上血絲,卻因腹中加劇的絞痛,沒了清晰的感覺。
好熱。
“是啊?!标懭A亭道,“你死后,我就是轉(zhuǎn)頭殺了寶安公主,你又能奈我何?”
大約是因?yàn)樘?,群青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將那柔軟的衣服攥得皺起:“何為相思?不成雙,才相思。此蠱本是情蠱,一蠱為雙,我讓太子妃給燕王下相思引,她卻不知道,我先頭早已給她也種上,從此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可以殺公主,也可以折磨公主,除非你想看著燕王一起死。”
她的鬢角和眉毛處都是汗水,但那秀麗的眼中還有譏誚挑釁之意,“還是說,陸長史本是亂臣賊子,本就是想要燕王死,自己篡位代之?”
面對此等挑釁,陸華亭面上變色,群青卻忽地吐出一大口污血,他猛地頓住,看著她的身子軟倒在地,瞬間失了生機(jī),仰倒在血泊里。
鮮紅的血如小溪般流淌,慢慢變做黑紅顏色。陸華亭持衣袍看了看,濃郁的黑紅染上衣角,順著絲綢的紋路向上攀爬。
是鶴頂紅。
在這殿內(nèi),他鴆死的人不少,穿腸之痛可以讓八尺大漢滾地求饒,能忍到這一步,忍得如此安靜的卻只有這一人。
以至于他竟然沒發(fā)現(xiàn)她提前服過毒。
陸華亭神色莫測,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鬢角亦被汗打shi,他放下衣袍,望向窗外搖晃的樹影,在風(fēng)中,只見花葉紛然散落。
“你自己都說,楊芙軟弱不堪大用,南楚的昭太子若是有用,當(dāng)年不會(huì)棄你們而去,這些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何必如此?!?/p>
群青雙目渙散,唇上薄薄一層艷紅,氣若游絲道:“你以為燕王……好到哪里……不過……成王敗寇而已……”
那一縷氣息慢慢緩緩地消散在空氣中,唯有風(fēng)推動(dòng)著窗欞,雨氣的清涼鉆進(jìn)室內(nèi),沖散了凄楚的血?dú)狻?/p>
那厚重的銅門忽然打開,兩個(gè)暗衛(wèi)攜著梁公公進(jìn)來,梁公公望見陸華亭的表情,停止掙扎。
“你給了群司籍鴆酒?”陸華亭問。
梁公公滿頭是汗,跪下一叩:“奴才有罪,奴才奉了燕王殿下的暗令,一定在您上刑之前鴆殺群司籍,所有罪責(zé)由她一人承擔(dān),也到她一人為止,不必追查,切勿牽連!”
什么切勿牽連,不過不想牽連到楊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