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抿唇羞澀一笑,眼睫輕顫:“或許是我太過淺薄,只能想到這些。至于方才說的仕途……我私心想著,他一個孤兒能走到今日這般境地,必有過人的本事,總不至于叫我餓了肚子去。”
陳稚魚看著她坦誠的模樣,眼中漾開溫和的笑意,心頭那點懸著的顧慮也松快了許多:“我原還怕挑的這些入不了你的眼。你想的這些,哪里是淺?。糠吹拐沁^日子要經(jīng)歷的實在處。誰不想偷個懶、走點捷徑?婚姻嫁娶本是人生大事,少有人能在這上頭討到巧,你瞧見的這些,可不就是難得的捷徑?”
鄭姨娘在一旁聽著,眉頭漸漸舒展。她抬手撫了撫陸萱的發(fā)頂,語氣里帶了幾分釋然:“你既這般想,倒也省了我許多顧慮。說起來,無父無母雖少了些依靠,卻也少了多少晨昏定省的規(guī)矩束縛,以你的性子,怕是真要日日對著嚴(yán)苛的婆母,反倒難熬?!?/p>
她轉(zhuǎn)向陳稚魚,眼中多了幾分認(rèn)可:“先前我總想著要找個體面人家,家底厚實些才好,如今聽萱兒一說,倒覺得這聞皓的境況,于她竟是樁難得的好處?!?/p>
說到這里,她嘆了口氣,眼里對這個未曾謀面的人更多了幾分認(rèn)定。
“能讓老爺資助且夸贊的人,定然不差的?!?/p>
陳稚魚笑著點頭:“姨娘說的是。日子是過給自己的,旁人看著再風(fēng)光,不如自己心里舒坦來得實在。萱兒能想明白這層,便是最好的。”
陸萱被兩人說得臉頰更熱,卻忍不住追問:“那……那宴席上,我能見著他嗎?”
“自然是要見的?!标愔婶~取過那本冊子,在聞皓的名字上輕輕圈了圈,“到時候你自己瞧瞧,看合不合眼緣?;橐龃笫拢K究要你自己點頭才算數(shù)?!?/p>
陸萱攥著帕子的手緊了緊,眼里藏著幾分期待,又有些怯意,輕輕“嗯”了一聲。
……
年關(guān)的腳步一日近過一日,白鹿書院的休沐文書也遞到了府中。
陳稚魚原是一早便與陸曜說定,要親自套了馬車,同去接表弟來府中過年。
誰知那日天還未亮透,她剛從榻上坐起身,便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喉頭涌上一股酸意,忍不住俯身干嘔起來。
喚夏忙遞上溫水,她漱了口,只覺得渾身發(fā)軟,想來是這些時日為陸萱的婚事勞心費神,又要打理府中瑣事,竟是累著了。
偏巧陸曜這日休沐在家,見她臉色蒼白,額頭沁著冷汗,頓時皺緊了眉。窗外風(fēng)雪正緊,鵝毛般的雪片卷著寒風(fēng)拍打窗欞,天地間早已一片蒼茫。
“這等天氣,你還想著出門?”陸曜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乖乖在家歇著,表弟我去接便是?!?/p>
陳稚魚還想爭辯,卻被他按住肩膀:“風(fēng)雪這么大,路滑難行,你這身子如何禁得???難不成要我一路上既要趕車,又要分心照看你?”
她望著窗外越下越急的雪,心知他說得在理。雖念著許久未見的表弟,也只能按捺下心思,點頭應(yīng)了。
陸曜披了件厚實的斗篷出門時,院中的積雪已沒過腳踝。
陳稚魚在屋里坐不住,含了顆酸梅,便親自到小廚房張羅,想著表弟好不容易來一回,定要備些合口的吃食。
她挽了袖子,親手做了道表弟最愛的糖醋魚,又燉了鍋暖身的羊肉湯,廚房里的煙火氣混著肉香,漸漸漫了滿院。
暖閣里早已燒旺了炭火,地龍烘得屋里暖意融融。直到中午,院外才傳來馬車碾雪的吱呀聲,伴著陸曜的說話聲。
陳稚魚迎出去,見陸曜下馬,一個身形清瘦的少年跳下馬車,人還沒站穩(wěn),便已急急抬頭看過來,正是許久未見的表弟陳硯。
陳稚魚眼眶一紅,正要上前去接,陳硯忙三兩步跑近,一開口聲音都帶著哽咽。
“阿姐!”陳硯見了她,雙目赤紅,少年的臉上是被風(fēng)雪肆虐的紅,也有見到親人的激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