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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布帛鋪,迎面就是個穿秋香色褙子的娘子,正撫著一匹布與另兩個婦人攀談。
“娘子,這可是正宗的建陽小紗。你摸摸,這質(zhì)地……”
錢氏便上去與她們攀談。
那掌事娘子見錢氏來了,只管笑著對兩個婦人說:“二位且稍待……蕓娘——你帶著錢娘子去后頭喝杯茶水?!?/p>
卻見正拿撣子掃灰的蕓娘應(yīng)了一聲,掀開布簾,拉著錢娘子進了后院。
嬌姐兒正張望著鋪子里的各色布料,眼珠子都舍不得挪開。
林稹硬生生把她拽進后院。
剛進后院就聽見錢氏在說:“怎么又低了?”錢氏皺眉,“生絹且不說,這些麻布以前都是三百二十文的?!?/p>
蕓娘暗自撇嘴,又嘆氣:“家里做生意也難啊,住稅又漲了,從前都是千錢抽三十,如今要交三十五文了。我娘收了你的布,要是賣不出去,豈不蝕本?”
錢氏抿著嘴,想討價還價,又怕惹了對方不快,日后不收她的布。
她猶猶豫豫,竟不敢開口。
林稹看了眼她,上前一步,招呼道:“小娘子,這布雖是苧麻土布,但你瞧,我織得密密匝匝。尋常人家買回去,春秋兩季穿,決計不虧。”
富貴人家才要上好的苧麻,夏日穿來輕薄透氣。窮人家夏季少穿些就是了,買起布來更在乎結(jié)實便宜。
蕓娘猶豫了一下,還是不肯答應(yīng)。她娘說了,縣里就她家開的布帛鋪,收苧麻布價最高。
別人家都只給兩百八十文的,她家給三百文,足夠了。
兩人再三拉扯,林稹見她不肯答應(yīng),忽然為難道:“這價錢實在有些低了。我和我娘做不了主,得回家問問爹去……娘,你說呢?”
錢氏一愣,點了點頭,沒拆穿她。
兩人掀開布簾,從后院出來,見掌事娘子還在招待那兩個客人。
“前些日子剛進了些杭絹……錢娘子,這就走了啊?”掌事娘子見三人抱著布進來,又抱著布出去,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客人還在呢,她也不好說什么,只能笑盈盈地目送林稹三人出門
剛出門,錢氏就有些后悔:“要是咱們這會兒再去賣布,只怕她們又要壓價?!?/p>
林稹搖搖頭:“娘,你自己說,你往日里要是想買這樣一匹布,得花多少錢?”
錢氏愣了愣,低聲道:“少說也得四百文……珍娘,那掌事娘子給得是少,可要是我們自己賣,上哪兒找客人去?再說了,尋常人家做衣裳,只要個兩三尺,五匹布得賣到什么時候去?!?/p>
錢氏越說越后悔:“是我想岔了,悔不該聽你的?!闭f著轉(zhuǎn)身就要回布帛鋪。
偏又想到林稹說要去找爹,總得過一會兒才能進鋪子,否則進去了,別人一句“錢娘子這就找完夫君回來了?”
真真是臊得慌!
她又氣又悔,又怕一會兒丟臉,只好立在墻角,等時間過去。
“娘,沒客人不要緊,我抱著布挨家挨戶去打聽便是了。”林稹說。
錢氏心里不快。她是官宦之后,嬌姐兒更是御史家的孫女,哪能到處丟人呢!
見錢氏不說話,心知她多半是拉不下臉來,林稹勸道:“娘,家貧無著落,臉面哪有生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