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死寂濃得能溺死人。
血腥味混著尿騷氣,還有墻上那幾個混混撞出來的粉塵味,沉甸甸地壓在林墨的肺葉上。
林墨靠著冰冷潮濕的磚墻,大口喘著氣,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太陽穴針扎似的劇痛。
掌心那團溫?zé)岬臇|西——那團剛剛才讓一頭兇殘的嘯風(fēng)狼靈體瞬間崩解、讓三個混混生死不知的黑色毛球——此刻正懶洋洋地蠕動著,覆蓋體表的黯淡絨毛似乎……更光滑了些?
在昏黃路燈吝嗇的光暈邊緣,隱約流轉(zhuǎn)過一絲極淡、極冷的金屬色澤,快得像是錯覺。
虛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沖刷著他的四肢百骸,幾乎要將他卷倒。
比身體更沉重的,是巷子深處投來的那道目光。
他艱難地轉(zhuǎn)過頭。
蘇晚晴依舊半跪在地上,那只捂著嘴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露出被咬破的下唇,一抹刺目的殷紅在蒼白的皮膚上洇開,像雪地里綻開的絕望之花。
冰藍色的瞳孔里,屬于冰山女神的疏離和高傲被徹底擊碎了,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茫然和一種被連根拔起般的劇烈震撼。
她的目光死死地釘在林墨的掌心,又或者說,是釘在那團重新蜷縮起來、仿佛人畜無害的黑色毛球上。
那不是看一個同班同學(xué)的眼神,甚至不是看一個剛剛救了她的人的眼神。
那眼神空洞得可怕,像是在凝視深淵,凝視某種徹底顛覆她過往認知、超越她理解范疇的……存在。
時間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
終于,蘇晚晴的身體幾不可查地晃動了一下。
她像是耗盡了最后一點支撐的力氣,另一只手撐住冰冷骯臟的地面,試圖站起來。動作牽扯到內(nèi)腑,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點點猩紅濺落在她純白的校服前襟,如同雪地紅梅,刺眼奪目。
她踉蹌了一下,勉強穩(wěn)住身形,后背緊貼著另一側(cè)的墻壁,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撐她不倒下的東西。
她不再看林墨,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沾了灰塵和血跡的鞋尖。
巷子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她壓抑不住的、帶著血腥味的喘息聲在回響。
林墨動了動干澀的喉嚨,想說點什么,比如“你還好嗎”,或者“快離開這里”。
但話到嘴邊,又被那股強烈的眩暈感和蘇晚晴周身彌漫的那種近乎實質(zhì)的冰冷隔閡給堵了回去。
他看到了她校服袖口下,那只緊握成拳的手,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指關(guān)節(jié)繃得發(fā)白,微微顫抖著。那不是恐懼,更像是一種瀕臨崩潰邊緣的、死死壓抑的什么東西。
就在這時,蘇晚晴猛地抬起了頭。
冰藍色的眼眸里,那片空洞的震撼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林墨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一種近乎兇狠的決絕和冰冷。
那眼神銳利得像淬了毒的冰錐,直直刺向林墨。
她沒有說話,只是用那只沒有沾血的手,動作有些僵硬地伸進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個東西。
不是武器,也不是靈石。
是一個小小的、透明的塑料密封袋,里面裝著幾顆五顏六色、包裝花哨的水果硬糖。
正是她之前試圖喂給冰凰的那種廉價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