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蘇婉婉提著藥箱去書房時,蕭玦已坐在輪椅上等她。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jìn)來,在他玄色錦袍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倒沖淡了幾分他身上的冷硬。
“王爺?!碧K婉婉屈膝行禮,將藥箱放在桌上,打開。里面整齊碼著脈枕、銀針和幾排小巧的瓷瓶,瓶身標(biāo)簽上寫著藥材名,字跡清雋。
蕭玦沒說話,只是伸出了手腕。他的手骨節(jié)分明,膚色比常人略白,手腕內(nèi)側(cè)隱約可見淡青色的血管。
蘇婉婉將脈枕墊在他腕下,指尖輕輕搭上。她的指尖微涼,觸碰到他皮膚時,蕭玦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恢復(fù)了平靜。
屋內(nèi)很靜,只能聽到窗外偶爾掠過的鳥鳴,和她清淺的呼吸聲。她垂著眼,長睫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神情專注得像在讓一件極重要的事。
片刻后,她收回手,又仔細(xì)查看了他的舌苔,最后目光落在他蓋著錦毯的腿上:“王爺,可否讓臣女看看腿傷?”
蕭玦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小廝上前,正要解開他腿上的繃帶,蘇婉婉卻道:“讓我來吧。”
她的動作很輕,解開繃帶時,避開了那些可能牽動傷口的角度??噹碌膫诒人胂笾懈鼑?yán)重,一道猙獰的疤痕從大腿延伸到膝蓋,皮肉外翻的痕跡仍清晰可見,周圍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暗紅。
“是箭傷?”她蹙眉,指尖在疤痕邊緣輕輕按了按。
“嗯,淬了毒的。”蕭玦語氣平淡,仿佛在說別人的事,“太醫(yī)說,毒素侵了筋骨,好不了了?!?/p>
蘇婉婉沒接話,只是拿出一根銀針,在他腿上幾處穴位輕輕刺了刺。蕭玦的身l微微緊繃,卻沒出聲。
“疼嗎?”她問。
“……有一點?!彼D了頓,如實道。三年來,這雙腿大多時侯是麻木的,偶爾傳來的劇痛也只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花,這般清晰的痛感,倒是久違了。
蘇婉婉收回銀針,眼底閃過一絲了然:“毒素確實傷了筋骨,但沒到全然無望的地步。只是淤堵太久,氣血不暢,尋常藥材力道不夠,還傷脾胃?!彼傅氖撬:鹊哪切┗钛龅臏?。
蕭玦抬眸看她,鳳眸里帶著審視:“你有辦法?”
“有?!碧K婉婉點頭,語氣肯定,“我可以用針灸通淤,再配一副新的藥,內(nèi)外兼治。只是……”
“只是什么?”
“過程會很疼,而且需要很久?!彼粗难劬Γ蛔忠痪涞?,“王爺要有耐心,更要信我。”
疼?蕭玦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當(dāng)年中箭墜馬時的劇痛,毒發(fā)時的錐心刺骨,他都熬過來了,還怕什么疼?
他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想要什么?”
蘇婉婉早料到他會這么問。在這王府里,沒有無緣無故的付出。她垂下眼簾,聲音平靜:“我想求王爺一件事?!?/p>
“說?!?/p>
“我想接祖母來京城?!彼ы?,眼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祖母年紀(jì)大了,身子不好,我想在她身邊伺侯?!?/p>
蕭玦眸色微動。他查過她的底細(xì),知道她是被蘇家扔在洛陽,由祖母一手帶大的。這要求,倒是情理之中,不像那些攀附權(quán)貴的女子,開口便是金銀珠寶或權(quán)勢地位。
“就這個?”
“還有。”蘇婉婉頓了頓,“我替王爺調(diào)理身子,王爺需得護(hù)我周全。蘇家那邊,還有京城里那些明槍暗箭,我不想應(yīng)付?!?/p>
她在洛陽時便聽聞,京中貴族圈里最是勢利,六王爺失勢后,多少人等著看王府的笑話。她這個替嫁王妃,怕是早已成了某些人眼里的靶子。
蕭玦看著她,忽然笑了。那笑意很淺,卻足以讓周遭的空氣都柔和幾分:“你倒是直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