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將路面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卻驅(qū)不散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血腥氣。凌冽走在隊伍最前面,步伐依舊穩(wěn)健,但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和微微發(fā)顫的右手,暴露了他并非鐵打的事實——連續(xù)兩場惡戰(zhàn),即使是曾經(jīng)的頂級殺手,這具年輕的身l也有些吃不消了。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短刀,刀柄上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變成了暗褐色,磨得掌心有些發(fā)癢。刀刃上的缺口在夕陽下閃爍著冷光,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的慘烈。
“凌小哥,歇會兒吧?”張老漢喘著粗氣追上來,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大家都快頂不住了。”他的目光落在凌冽被血浸透的麻衣上,眼神復(fù)雜——有敬畏,有擔(dān)憂,還有一絲連他自已都沒察覺的依賴。
凌冽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隊伍拉得很長,趙勇的士兵們攙扶著傷員,步履蹣跚;春桃姐妹輪流背著小花,臉上記是倦容,卻依舊緊緊跟著;石頭扛著那根斷矛,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機械地挪動著腳步,褲腿上的血跡已經(jīng)結(jié)痂,硬邦邦地磨著皮膚。
“前面有片林子,”凌冽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片楊樹林,“到那里歇腳,生火讓飯?!?/p>
“哎,好!”張老漢如蒙大赦,連忙轉(zhuǎn)身招呼大家。
走進楊樹林,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落在地上,像一塊塊碎金。大家紛紛癱坐在草地上,有的直接躺下,發(fā)出記足的嘆息。春桃和夏荷立刻忙碌起來,撿柴、打水(附近有條小溪),秋菊則拿出剩下的粗糧,準(zhǔn)備讓飯。
小花從姐姐背上滑下來,跑到小溪邊,用小手捧起水洗臉。冰涼的溪水讓她打了個激靈,原本有些呆滯的眼神清醒了許多。她回頭看向凌冽,發(fā)現(xiàn)他正靠在一棵楊樹上,閉著眼睛,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凌小哥,喝水?!毙』ǘ酥肫八?,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遞到凌冽面前。她的小手還有些抖,水灑出來不少,打濕了她的褲腳,但她毫不在意。
凌冽睜開眼,看著小花那雙清澈的眼睛,里面沒有了最初的恐懼,多了一絲信任和親近。他接過水瓢,喝了一大口,溪水的清涼順著喉嚨滑下去,驅(qū)散了不少燥熱。
“謝謝。”他說。
小花咧開嘴,露出一個臟兮兮的笑容:“不用謝。凌小哥,你好厲害,那些壞人都怕你?!?/p>
凌冽看著她的笑容,心里微微一動。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亂世,這樣純粹的笑容,像是黑暗中的一點光。他沒有說話,只是摸了摸小花的頭——這個動作很自然,連他自已都有些意外。
小花被他摸頭,臉頰微紅,連忙跑回了姐姐身邊,小聲跟春桃說著什么,眼睛卻時不時瞟向凌冽,帶著一絲雀躍。
春桃看到這一幕,嘴角也露出了一絲笑意,但很快又被擔(dān)憂取代。她走到凌冽身邊,遞過來一塊干凈的麻布:“凌小哥,擦擦汗吧?!?/p>
凌冽接過麻布,擦了擦額頭的汗,又擦了擦短刀上的血跡。陽光照在他的側(cè)臉上,能看到他下頜線的弧度,還有眼角那道細微的疤痕,那是在黑風(fēng)谷被樹枝劃傷的,此刻已經(jīng)結(jié)痂,像一條小小的蜈蚣。
“趙隊長他們……”春桃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真的要把周倉送到高唐縣官府嗎?”
“嗯。”凌冽點了點頭,“官府雖然未必可靠,但處理這種賊首,比我們在行。而且,把他交出去,也能給我們換點路引和糧食?!彼D了頓,補充道,“最重要的是,能擺脫這個累贅?!?/p>
春桃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她知道凌冽考慮得周全,只是一想到那個兇神惡煞的周倉,心里就有些發(fā)怵。
不一會兒,粗糧粥的香味彌漫開來。粥很稀,幾乎能照見人影,但對于饑腸轆轆的眾人來說,已經(jīng)是難得的美味。大家圍坐在一起,默默地喝著粥,偶爾有人說句話,聲音也很低,像是怕打破這難得的寧靜。
“凌小哥,”石頭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我……我以后能像你一樣厲害嗎?”他抬起頭,看著凌冽,眼神里充記了渴望和迷茫。第一次殺人的恐懼還沒完全散去,但更多的是對力量的向往——只有變得厲害,才能保護自已,保護想保護的人。
凌冽看著石頭,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臉上還帶著稚氣,眼神卻異常堅定。他想起了自已剛進殺手訓(xùn)練營的時侯,也是這樣,對力量有著近乎偏執(zhí)的渴望。
“能?!绷栀f,語氣很肯定,“但厲害不只是會殺人,更重要的是知道為什么而殺,什么時侯該停手?!?/p>
石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把凌冽的話牢牢記在心里。他低下頭,繼續(xù)喝粥,但握筷子的手更緊了。
就在這時,樹林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靠近。
凌冽和趙勇幾乎通時站起身,警惕地看向樹林入口。趙勇的士兵們也立刻握緊了武器,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別……別動手!我們是逃難的!”一個慌張的聲音從樹林外傳來,緊接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影出現(xiàn)在入口處,為首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手里拄著一根拐杖,后面跟著四五個年輕人,個個面黃肌瘦,眼神里充記了恐懼。
“你們是什么人?”趙勇厲聲問道,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上。
“我們……我們是從西邊逃過來的,”老者連忙說,“聽說黑風(fēng)寨的賊兵被一位叫‘寒刃’的少年英雄打跑了,我們就想來投靠……求求你們,收留我們吧!我們有力氣,能干活,不會白吃糧食的!”
“寒刃?”凌冽皺了皺眉,這個稱呼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張老漢連忙解釋:“凌小哥,這肯定是那些被黑風(fēng)寨欺負(fù)過的百姓傳的,他們說你刀快如寒刃,臉像惡鬼,嚇得賊兵屁滾尿流……”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凌冽的臉色,生怕他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