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涯抿唇,一時沒回了話。
阿吀被他的沉默弄得心里跟被一塊兒大石頭堵住了一樣,別開腦袋不去看他臉色,話就更狠:“你開心吧?這些日子你沒怎么看顧我是不是就等著我說這話呢?好全了你的心善?好教你沒什么負罪感的甩了我?其實你嫌我麻煩,你直說就是了。我這樣的人,有自知之明”
“夠了?!鳖櫻拇驍嗨行娪驳啬罅税傅南掳?,強迫她看著自己:“我年歲小,《五蘊訣》也未修習到最后一層,按著師父的意思,參加下一屆武林大會更為穩(wěn)妥,可這一屆的彩頭里,有我爹的遺物,我勢在必得?!?/p>
阿吀眼眶里有淚,還在嘴硬:“那你為何不早說?你早些說我難道還能阻了你辦正事兒嗎?你不就是不夠信任我,才從未和我說過這些?眼下我要和你分手你才說?有什么用!”
她氣人的本事高得很,顧涯被她說得如鯁在喉,手上力氣禁不住大了些,阿吀的下巴就已是泛了紅。
“你要走?”顧涯吐出這句話,喉結(jié)滾動間,他咬字更重:“你要去哪?”
阿吀氣死人不償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要沖著氣死顧涯去的:“我去找個比你好看的,比你有錢的,比你更歡喜我的人去,你既不信我,連爹爹遺物這種事情都到眼下才說,我憑什么不離開你?”
“那你呢?你身上的事兒你可曾告訴過我?”
阿吀眼睛一下子就被眼淚淹沒,她伸手去掰顧涯的手,語氣嘶?。骸拔业灰?!我娘不要我!她們恨我沒看好我弟弟,害死我弟弟,夠不夠!這樣夠不夠!她們教我去死!這樣夠不夠!”
她的力氣實在不夠看,哭聲也不夠洪亮,如同瀕死掙扎的小獸,撕扯了能撕扯的才會好過一些。
顧涯被她如此模樣,惹得心里難受得如同溺水。
他伸了胳膊將人緊緊摟在懷里,語氣也有哽咽道:“我爹娘是江湖上的罪人,不是我不說,是我沒查清楚,沒替我爹娘洗清冤屈報仇雪恨之前,我說不了。武林大會若能拔得頭籌,屆時拿回我爹的遺物,我才會表明了我的身份,我無心瞞你,只這些事兒,我也無從開口。”
他手不停撫著阿吀的后背:“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該早些和你說,是我害得你多想?!?/p>
阿吀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咬得心里那份淤堵散了一半才松口。她凄哀地抓著顧涯的衣領(lǐng)子,縮在他懷里哭得氣息都短:“我自己都不愛我自己,我也沒辦法去愛你,可我卻盼著你能愛我。”
顧涯欲言又止,怎么也說不出愛之一字。
“說白了我也不過就是渴望你拯救我而已,可你都在泥潭里,又怎么來救我呢?”
顧涯心口都被悶得窒息,他無法面對阿吀如此脆弱地將傷疤都露給他的坦白。他已經(jīng)搞不清楚到底是阿吀需要他,還是他需要阿吀了。
他也不明白這份需要里面摻雜了幾分情愛。
他的師父聞名江湖,若不是當年他求師父,他師父其實有更好的徒弟人選;他也從未見過他爹爹,至于他娘親,也毅然決然追尋了他爹爹而去,他在爹娘面前,也是不被需要的那一個。
顧涯無法窺探一個人活著,被人需要被人愛著與否的重要程度,只阿吀絲毫不掩蓋對他的占有時,他才體會到了“擁有”二字。
可這太脆弱了。
若有一天,阿吀和他報仇的路有沖突,顧涯沒辦法承諾他會以阿吀為先。
人都自私,他也不例外,只眼下,他還放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