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硬地轉(zhuǎn)過了頭,看到了聲音的主人。
來人銀甲未卸,像是剛剛奔赴王城的部落使者。訾陬的甲胄向來沉重,他卻像披著一件輕袍,站得筆直如松。那張清俊的臉龐讓人一看便知,他并非訾陬中人。
見郗月明望過去,他也彎了彎嘴角,微微點頭示意,笑容溫和一如往昔。
“……”
郗月明瞬間覺得頭暈目眩,身形搖搖欲墜,被身邊的臧玉扶了一把才算站穩(wěn)。
再見陳寄閑時,她尚會心酸流淚,那是對故舊的感概與悲愴。但面對著面前這個、在自己記憶中早已死去的人,郗月明不可置信,甚至忘了該作何反應,唯有呆呆地盯著他。
“你是誰?往后站,報上名來!”
臧玉站到了郗月明前面,警惕地盯著眼前的陌生男人?;仡^看向郗月明時,神色不掩擔憂:“不要哭月兒,有姐姐在,有什么事告訴姐姐?!?/p>
經(jīng)此提醒,郗月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熱淚盈眶。
面前的年輕男人依言后退幾步,對著她們二人拱了拱手:“抱歉,是我唐突了?!?/p>
他雖是在回臧玉的問話,目光卻落在了郗月明身上:“在下,沈卓風?!?/p>
“沈卓風?”臧玉疑惑一瞬,“沒聽過?!?/p>
她還待繼續(xù)趕人,手卻忽然被郗月明按住,隨即便聽她啞著嗓子讓自己等一下,不要趕人。
臧玉自是看出了表妹的不對勁。
面前的男人雖是武將打扮,但看著斯斯文文的,言行舉止也挑不出大錯。反倒是自己的表妹眼眶通紅,瞧著情緒蠻激動的。
她不由得左右看了兩眼,見訾沭此刻并不在原地,不知是不是因為摔了個狗啃泥,覺得面上無光而溜走了。她舒了一口氣,這才放心。
郗月明此刻正仔細打量著面前男人的面容。
沈卓風有著尋常武人所沒有的清俊,性子更是溫吞靦腆,也無怪乎自己年幼時對他心生好感,主動指為駙馬。分別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他的樣貌沒有大變,卻似乎更沉穩(wěn)了。
自己與他的緣分始于幼時,時至今日,郗月明依然記得那份純粹的喜歡。
宴席上,萬眾矚目。慣常溫柔聽話的三公主主動站了出來,為自己求一門婚事。縱然宋賢妃斥責她無知莽撞,二公主也嘲笑她眼光不好,她都挺直了脊背,絲毫不為所動。
那時候的她以為,沈家官銜不高,她同樣也是勢弱的公主,沒有誰配不上誰。旁人眼中的寒酸是她想要的安穩(wěn),沈卓風哪怕只是個侍衛(wèi)也是她想要的夫君,這沒什么不好。
所幸,不是她一個人面對眾人的攻訐反對。趙德妃雖然心思不純,好歹也在不斷幫她說話,更重要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與她并肩跪在了一起。
賜婚圣旨下達那日,郗月明是歡喜的,他臉上的笑容也不似作偽。
然而,二人誰都沒有想到。她的哥哥、他的主子,早已經(jīng)被權(quán)勢蒙蔽了雙眼。沈家門庭低微,根本不能為郗言御奪嫡提供助力,而郗月明卻是他們母子精心培養(yǎng)的重要棋子,當然不能浪費在一個小小沈家上面。
比起權(quán)勢,朝夕相處一同長大的侍從,可以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