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羽凡推開
302室的門時,木門軸發(fā)出“吱呀”一聲悠長的呻吟,像位被驚擾的老人在低聲抱怨。
雨絲順著門縫鉆了些進來,落在腳邊的水泥地上,洇出幾個細碎的濕點。
房間里,那只折疊桌被支棱得穩(wěn)穩(wěn)當當,桌腿處的銹跡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暗啞的光,桌面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里還嵌著些陳年的污漬——想來是前幾任住客留下的印記。
它就那樣端端正正立在屋子中央,桌角甚至被人用紙巾擦過,露出底下更淺的木紋,倒真像在等一場鄭重其事的儀式。
“回來了。”霞姐的聲音從桌旁飄過來,帶著點被熱氣熏過的暖意。
她快步迎上來,指尖不經(jīng)意蹭過溫羽凡拎袋的手背,觸到一片雨霧帶來的微涼。
接過塑料袋時,她指腹捏了捏袋口的褶皺,低頭看了眼里面鼓鼓囊囊的輪廓,嘴角的笑意漫到眼角:“買了這么多??!”
溫羽凡把折疊傘往門后一靠,傘尖的水珠“嗒、嗒”往下掉,在地面暈開一小片不規(guī)則的水漬,像朵被雨打蔫的墨花。
他伸手解外套扣子,脫下來時能聽見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兜里有錢了,”他將外套掛到墻上的鐵鉤時,余光看著霞姐轉身走向桌子的背影:“吃點好的,老金這腿,也得補補?!?/p>
霞姐把塑料袋里的東西一一擺出來。
已剁開小塊的烤雞油光锃亮地臥在油紙里,富含油脂的表皮部分泛著琥珀色的光,油汁正順著紙縫慢慢往下滲,在桌面上積成小小的黃點;
骨頭煲裝在厚實的外賣盒里,剛打開蓋,一股混著當歸和骨髓的醇厚香氣就涌了出來,奶白的湯面上浮著層薄油,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還有兩盒炒粉干,一盒紅亮的是加了小米辣的,蒜末的辛香混著豆芽的清爽鉆鼻子,另一盒清炒的泛著醬油的棕紅,粉干根根分明,還粘著點翠綠的蔥花。
“老金,吃飯了?!毕冀愠驳姆较蚝傲寺?,聲音穿過食物的熱氣,軟乎乎的。
床上的人動了動。
金滿倉大概是被藥力催得困了,半邊臉埋在枕頭里,頭發(fā)被壓得亂糟糟的,聽見喊聲猛地抬起頭,睫毛上還沾著點困意的黏糊,眼睛卻瞬間瞪得溜圓。
聽見“吃飯”兩個字,他猛地睜開眼,睫毛上還沾著點困意帶來的濕意,喉嚨里先“嗯啊”地應著,人已經(jīng)撐著床沿坐了起來。
“飯,吃飯!”他眼睛亮得像被燈照到的玻璃珠,哪還有半點剛睡醒的迷糊,“我的肚子早餓扁了!”
說著,他不等溫羽凡伸手,自己撐著胳膊從床上彈起來,單腿往地上一落,借著勁兒往前蹦。
大概是動作太急,傷腿不小心撞在床沿上,“嘶”的一聲抽氣從牙縫里擠出來,眉頭瞬間擰成個疙瘩,額角滲出點細汗。
可目光一落在桌上的烤雞上,那點痛像是被香味沖散了,他又咧嘴笑起來,一蹦一蹦地挪到桌邊。
溫羽凡靠在墻邊,看著他那副急吼吼的樣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看來是真餓狠了。慢點,沒人跟你搶?!?/p>
金滿倉剛站穩(wěn)就伸手去抓烤雞:“那可不!”
他也不客氣,伸手就搶過只雞腿,油汁順著指縫往手腕流,他干脆用手背一抹嘴,張嘴就咬。
雞肉的嫩汁在嘴里爆開,鹵料的咸香混著肉香漫開來,他吃得滿嘴流油,連眼睛都瞇成了縫。
“嘿,別說,”霞姐遞了雙筷子給溫羽凡,自己也拉過張凳子坐下,看著金滿倉狼吞虎咽的樣子笑,“這幾天,胖子倒是瘦了,下巴都尖了?!?/p>
金滿倉嘴里塞得鼓鼓的,含混不清地回嘴:“干什么呢?你們兩夫妻合起伙來欺負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