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手邊的青瓷茶盞,淺啜一口:“不急,什么樣的東西,值得什么樣的價,他們愿意自降身價,我們不必理會?!?/p>
一件真正的霧疊針做的衣裳,從選絲、染線到分絲、刺繡,沒有一兩月功夫出不來。
錦衣軒在這么短的時日里就備上那么多的繡品,還件件都是“霧疊針”。
其中有沒有問題,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清楚。
趙府正廳,晚膳的菜肴比往日豐盛許多。
趙彥之滿面紅光,親自給李憐音布菜:“憐音今日辛苦了,那吏部尚書夫人當真來了咱們錦衣軒?”
李憐音矜持地抿唇一笑,腕上新得的翡翠鐲子翠色欲滴:“夫人說錦衣軒的霧疊針別有意趣,還說明日要帶幾位手帕交再來捧場呢?!?/p>
她眼波流轉(zhuǎn),看這趙彥之繼續(xù)道:“彥之哥哥,我想著若是能常與吏部尚書夫人走動,或許也能助你與吏部尚書交好?!?/p>
“好!好!”趙崔氏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聲稱贊。
“這才是正經(jīng)的相府嫡女該做的事,比那只會撥算盤珠子甩臉子的強百倍?!?/p>
想不到這李憐音還真有點本事,只要能給她趙家?guī)砗锰?,便算她有點用處。
李憐音心中狂喜,面上卻只作羞澀:“母親過譽了,兒媳不過是盡本分?!?/p>
趙崔氏也趁機說道:“你雖是抬上來的平妻,但卻盡了主母的責,改日我找機會讓那李知安交出中饋的鑰匙,交由你保管?!?/p>
李憐音心下一喜,有了中饋鑰匙,她也就相當于是趙家真正的主母了。
而那李知安什么都不是,給自己提鞋都不配。
錦衣軒的盛況持續(xù)了四五日,這幾日一直門庭若市,每日流水驚人。
李憐音在趙府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連趙彥之也對她更加多了幾分殷勤。
云裳閣內(nèi),幾個年輕繡娘看著對面熙攘的人群,終究按捺不住。
“東家,”一個圓臉的繡娘鼓起勇氣,“咱們的霧疊針不若也稍微降一點?對面都賣五十兩,咱們的屏風要三百兩,客人難免……”
她們都是李知安救下來的,心里也擔心她會吃虧。
李知安正俯身查看一幅新上繃的《春江月夜圖》繡面,聞言頭也未抬,只伸出指尖,輕輕拂過繡面上漁翁蓑衣的細微紋路。
那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見痕跡,遠看蓑衣仿佛被江上春霧浸潤,近觀卻能看清每一根草莖的脈絡(luò)。
“阿婧,”李知安出聲,叫了那圓臉繡娘的名字,“你過來摸一摸?!?/p>
阿婧遲疑地伸手,指尖觸到那蓑衣的瞬間,忍不住“咦”了一聲。
那觸感竟帶著真實的粗糲觸感,仿佛真能摸到江邊老翁的蓑衣一般。
“這是如何做得到的?”阿婧來的時日短,還沒開始上手學(xué)霧疊針。
“真正的霧疊針,染線要用七八種相近的染料,分絲細如蛛毫,每一針的走向都要依循絲線天然的紋理光澤,錯一絲,整幅意境便毀了。”
說完后,李知安直起身,看著眼前的幾個丫頭:“若是因為別人自降身價而跟著降,那京城之中便沒有好東西了?!?/p>
阿婧與其他繡娘面面相覷,也沒有多說話。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