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稹抱起布,跟著錢氏往前走,但見這縣里家家戶戶白墻烏門、青檐黛瓦,又多數(shù)臨河而居,河流縱橫交錯,時有船夫搖櫓行于水上……
街面兩側(cè)都拿油布竹竿搭了棚子,底下有飲子攤叫賣著玫瑰鹵子,老書生支了個攤子傭書兼賣酸詩,菜農(nóng)大剌剌地把黃花菜擺在地上,又有挑了蜜橘來賣的……
一路行來,民居、川廣生藥鋪,專司綢緞生意的牙行、鐵鋪、染坊、米鋪、典當行、裱褙鋪……
看得越多,林稹心里就越松快。當?shù)匕傩杖兆舆€過得去,至少能讓人安安穩(wěn)穩(wěn)的做點小本生意。
只是走得久了,總能看見個閑漢,嘬著牙花子,大剌剌的站在棚子底下挑三揀四,嫌棄荏油太貴,不如胡麻油便宜,又嚼了幾顆蜜餞棠球,非說甜壞了喉嚨,要那店家賠錢。
待林稹等三人路過,那群地痞又擠眉弄眼地吹口哨,還有不知羞的故意扯著嗓子唱——
“腳步兒必定是冤家來到,悄悄地站多時,怎不開言叫?見你衣衫輕又薄,想來是渾身似火燒……”
說著說著竟還敢伸手。
“你們干什么!”嬌姐兒又氣又怕,帶著哭腔罵道。
錢氏面色發(fā)白,心臟狂跳,硬挺著把嬌姐兒護在身后。
“哪兒來的搗子!”林稹厲聲呵斥,“娘!你去衙門找爹,叫他帶幾個兄弟來!快去!”
幾個無賴面面相覷,到底沒再敢伸手。又是青天白日的,圍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只好鉆進人群里,蔫頭耷腦的走了。
林稹一緩下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心跳得砰砰的,這會兒腿都軟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看著臉色發(fā)白的錢氏,問道:“娘,我們要去哪里賣布?”
錢氏腿也軟的厲害,神色復雜的看了她一會兒,這才憋出一句“銀孩兒布帛鋪”。
“就在細米街,前頭有棵大柳樹?!?/p>
錢氏說完,心神稍定,取出香妃色繡帕,給哭哭啼啼的嬌姐兒揩眼淚,哄她:“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娘一會兒賣了布,給你買朵瑞香花戴。”
嬌姐兒帶著點哭腔:“我不要瑞香花,要粉團花?!?/p>
眼看著哄好了,錢氏連忙答應:“好好好,娘一會兒就找貨郎買?!?/p>
林稹愣愣的看著這一幕,半晌,抱緊了懷里的布,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