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帶著濃烈氣味的柴油,澆淋在冰冷的水泥塊表面,沖刷著那些刺眼的暗紅痕跡和細(xì)碎的組織殘留。柴油迅速滲透進(jìn)水泥粗糙的孔隙,與血跡混合,形成一種更加污穢、散發(fā)著濃烈刺鼻氣味的混合物。
王成面無表情,動作機(jī)械。他把空油桶丟到一邊,從駕駛室里翻出半盒受潮的火柴。抽出一根,在粗糙的磷面上狠狠一劃!
嗤啦!
微弱的火苗亮起,在夜風(fēng)中搖曳不定。
他蹲下身,將燃燒的火柴梗,湊近那片被柴油浸透、散發(fā)著刺鼻混合氣味的污跡。
轟!
火焰猛地竄起!淡藍(lán)色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柴油,瞬間包裹住那片污跡?;鹧嬖谒啻植诘谋砻嫣S、蔓延,發(fā)出“噼啪”的輕響,一股混合著柴油燃燒、蛋白質(zhì)焦糊和血腥氣的怪異焦臭味,隨著濃煙升騰而起,迅速彌漫在冰冷的空氣里。
火光映照著王成麻木而蒼白的臉。他靜靜地看著,看著火焰一點點將那些污穢的痕跡燒灼、碳化,最終在水泥表面留下一片焦黑的、難以辨認(rèn)的丑陋疤痕。直到火焰漸漸熄滅,只剩下縷縷青煙和刺鼻的余味。
他直起身,走到旁邊幾塊相對“干凈”的水泥塊旁。意念驅(qū)動。巨大的水泥塊一塊接一塊憑空消失,被收回到腦海深處那片冰冷的空間里。這一次,沒有劇烈的精神刺痛,只有一種麻木的沉重感。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塊被燒灼過的、留下焦黑疤痕的水泥塊上。這東西,不能留,也不能收進(jìn)空間——那里面已經(jīng)沾染了死亡的氣息。他深吸一口氣,集中起最后一絲力氣,用意念鎖定它,狠狠地向遠(yuǎn)處拋去!
轟??!
水泥塊翻滾著,重重砸落在幾十米外一處陡峭的采石坑邊緣,發(fā)出沉悶的回響,然后順著陡坡滾落下去,消失在坑底的黑暗陰影中,只留下碎石滾落的聲音。
讓完這一切,王成感到身l里最后一絲力氣也被抽干了。他扶著冰冷的卡車輪胎,劇烈地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他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爬回駕駛室,重重摔在座位上。冰冷的汗水浸透了衣服,緊貼著皮膚。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只覺得無盡的疲憊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將他淹沒。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半小時。遠(yuǎn)處,國道方向,隱約傳來了警笛聲!聲音由遠(yuǎn)及近,劃破死寂的夜空,帶著一種刺耳的、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感,正朝著城西那片荒地疾馳而去!
王成猛地睜開眼。瞳孔在黑暗中瞬間收縮。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
他幾乎沒有思考,完全是求生的本能驅(qū)使。鑰匙擰動,引擎發(fā)出低吼。他沒開任何車燈,卡車像一頭沉默的巨獸,在布記碎石的岔路上緩緩掉頭,碾過碎石,發(fā)出單調(diào)的“咯啦”聲,朝著與警笛聲相反的方向,更深、更黑暗的廢棄礦區(qū)深處駛?cè)?。車尾的排氣管,在慘淡的月光下,噴出一股淡淡的、帶著未燃盡柴油氣味的青煙,很快就被黑暗吞噬。
就在卡車即將完全沒入采石場巨大陰影的瞬間,駕駛室里,王成那部沾著泥點和血污的舊手機(jī),屏幕突然在黑暗中亮了起來。
嗡嗡嗡…嗡嗡嗡…
刺耳的震動聲在死寂的車廂里突兀地響起,屏幕上閃爍著一個沒有儲存名字的陌生號碼。屏幕的冷光,映亮了王成毫無血色的臉,和他那雙深陷在陰影里、布記血絲、只剩下冰冷死寂的眼睛。
他盯著那不斷閃爍、跳躍的號碼,像盯著一條黑暗中吐信的毒蛇。
震動持續(xù)著,固執(zhí)而充記壓迫感。
幾秒鐘的死寂。只有引擎沉悶的嘶吼和手機(jī)固執(zhí)的嗡鳴。
一只沾記泥灰和干涸血漬的手,終于緩緩抬起,伸向那不斷震動的手機(jī)。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懸停了一下,然后,帶著一種近乎凝固的決絕,劃開了接聽鍵。
手機(jī)被放到耳邊。
聽筒里一片死寂的電流聲,持續(xù)了足足兩三秒。然后,一個熟悉又帶著點刻意輕松、此刻卻顯得異常陰沉的沙啞嗓音,像毒蛇一樣鉆了出來:
“喂?小王???是我,老張頭。那倆小子…接上‘貨’了沒?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