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需要他繼續(xù)扮演那個癱瘓的、需要被照顧的溫羽凡。
他死死咬住下唇,逼回眼眶里的熱意,等著鄭小燕說出“以后不能接濟你”之類的話。
可鄭小燕見他半天沒吭聲,臉色蒼白得像張紙,眼尾都泛紅了,頓時慌了神。
她往前湊了兩步,手忙腳亂地擺手:“哎呀,羽凡,你可別這么看著我呀!我真不是那個意思,你可別誤會了……”
她的聲音都帶上了點急腔,臉頰漲得通紅:“我是想說啊……是這樣的,我和你表哥托了不少關(guān)系,給你找了份工作……是在工廠里當保安?!?/p>
“?。慨敱0??”溫羽凡猛地抬頭,眼睛瞪得溜圓,滿是難以置信。
他張了張嘴,半天沒合上……
剛才心里轉(zhuǎn)了百八十個念頭,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
不是要撇下他,反倒是……幫他找了工作?
出租屋里靜了幾秒,只有窗外的麻雀撲棱棱飛過的聲音。
他看著鄭小燕臉上真切的慌亂,心里那堵沉甸甸的墻,好像突然塌了一角,露出點意外的光亮。
鄭小燕見溫羽凡瞪著眼不說話,以為他嫌保安工作不體面,趕緊往前湊了半步,手在圍裙上蹭了蹭,語氣軟了些:“當保安雖然說不像你以前坐辦公室的工作那么體面,工資也不算高,但起碼能保證你有口飯吃,對吧?再說了,哪個工作不是工作呀,靠自己雙手掙錢,不丟人的?!?/p>
她說著,還偷偷瞟了眼溫羽凡蓋在腿上的薄毯,眼神里藏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說,要不還是讓羽凡再休息幾天吧?!睏钫\實在一旁拉了拉鄭小燕的胳膊,眉頭皺得緊緊的,“找工作這事也不急于一時,小姨才走沒幾天……”
“休息?還休息多久?”鄭小燕猛地甩開他的手,眼睛瞪得像銅鈴,“他都在家躺一年多了,再歇著人都要發(fā)霉了!你聞聞這屋里的味兒,都快餿了!”
溫羽凡鼻尖動了動,心里直犯嘀咕。
哪是餿了,明明是剛才練俯臥撐淌的汗味,混著出租屋的霉味,才這么嗆人。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總不能說自己剛做了上千個俯臥撐,現(xiàn)在渾身是勁兒吧?
鄭小燕沒察覺他的異樣,又轉(zhuǎn)向溫羽凡,語氣緩和了些,卻帶著股不容拒絕的勁兒:“羽凡啊,不是嫂子催你。這份保安的工作,我跟你表哥托了三姑六婆,求了人家廠里管事的好幾次才定下的。本來想讓你多歇幾天,可我這心里實在不踏實,就怕夜長夢多,被別人搶了去?,F(xiàn)在這年頭,身體健全的人找工作都擠破頭,更何況你……”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失言,趕緊擺手:“哎呀,嫂子不是那個意思,你可別往心里去啊。”
“哎呀,不就是個保安的工作嘛。”楊誠實又插了句嘴,撓著后腦勺滿不在乎,“被搶走就搶走了唄,下次咱給羽凡找個坐辦公室的,不比這強?”
“你說得倒輕巧!”鄭小燕的火氣“噌”地就上來了,聲音拔高了八度,“哪有那么容易找工作?現(xiàn)在工廠保安都要托關(guān)系,你當是菜市場挑白菜呢?”
“可小姨才剛走不久??!”楊誠實也來了脾氣,脖子都紅了,“你讓羽凡怎么安心去上班?”
“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羽凡好!”鄭小燕跺了跺腳,聲音大得震得窗玻璃嗡嗡響,“總不能讓他一輩子靠我們接濟吧?他得自己站起來掙錢,才算真的活出個人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眼看就要吵起來。
溫羽凡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股沉穩(wěn)的勁兒:“行,我去干這份工作?!?/p>
屋里瞬間安靜下來,連窗外的風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鄭小燕愣了愣,隨即臉上炸開一朵笑,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羽凡啊,嫂子就知道,你從小就懂事!”
楊誠實卻皺著眉,湊到溫羽凡跟前,滿眼擔憂:“羽凡啊,你真的沒問題嗎?要是覺得累,或者廠里人不好相處,可別勉強自己?!?/p>
溫羽凡鄭重地點點頭,嘴角扯出一抹淺淡的笑:“不就是個保安的工作嘛,我還怕人家嫌棄我腿腳不利索,不肯要我呢。要是真能錄用,我當然愿意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