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幾年前簽下房貸合同時,售樓小姐遞來的計算器上跳動的數(shù)字,也是一百萬,卻要用二十年的早出晚歸去填。
而現(xiàn)在,這張能抵他半生房貸的卡片,就這么輕飄飄地擺在眼前。
“這、這太多了……”溫羽凡的聲音有點發(fā)飄,指尖懸在半空,既想碰又不敢碰,指腹因為用力而泛白,“我就是做了該做的事……”
“在你是分內(nèi)事,在我是救命恩。”余宏志打斷他,語氣里的溫和裹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曼曼的平安,可比這一百萬金貴多了。拿著吧,讓你收下你就收下?!?/p>
溫羽凡的視線在卡片和老人臉上來回打轉(zhuǎn)。
水晶燈的光芒落在卡片邊緣,折射出細(xì)碎的光斑,晃得他眼睛發(fā)酸。
胸口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一半是突如其來的狂喜,一半是難以言說的羞愧……
他明明該推辭的,可那句“我不要”卻像被粘住了似的,怎么也說不出口。
掌心不知何時沁出了汗,他盯著卡片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想起昨夜咳在紙巾上的血絲,想起老中醫(yī)那八百塊一次的診費,想起表哥總說“別省著”卻自己啃冷饅頭的模樣。
“那……那我就……”他的聲音有點發(fā)顫,像被風(fēng)吹得搖晃的燭火,指尖終于觸到了卡片的邊緣,冰涼的觸感順著神經(jīng)竄上來,激得他打了個輕顫,“我就收下了?”
余宏志笑著抬了抬手:“拿著吧?!?/p>
溫羽凡捏起卡片的瞬間,感覺那薄薄的塑料突然變得千斤重。
卡片邊緣硌著掌心,像塊滾燙的烙鐵,燙得他指尖發(fā)麻。
他飛快地將卡片塞進褲兜,布料下的硬挺觸感讓他心跳得更快了,臉上卻燒得厲害,連耳根都泛著紅。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余宏志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那雙始終帶著笑意的眼睛里,掠過一絲極淡的異色。
那神色里沒有明晃晃的鄙夷,卻像層薄冰,輕輕覆在眼底,透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審視。
溫羽凡的心猛地一沉,攥著卡片的手指下意識收緊,指節(jié)泛白。
他忽然明白,這一百萬不僅是謝禮,或許還是場不動聲色的考驗,而自己剛才那副急于接受的模樣,大抵是落了對方的眼。
不過,余宏志很快便調(diào)整好了表情。
他眼角的笑紋里盛著恰到好處的溫和,指尖在青瓷茶杯沿輕輕摩挲著,再次開口時,聲音里添了幾分鄭重:“以你的身手,在工廠里當(dāng)保安著實屈才了。”他抬眼看向溫羽凡,目光在對方洗得發(fā)白的保安制服上頓了頓,像在掂量這塊璞玉的分量,“怎么樣?要不要來余家做事?待遇方面,絕不會比你在廠里差。”
話音落地時,客廳里的水晶燈恰好晃過一道光,映在他指間的翡翠扳指上,泛著溫潤的光澤。
那語氣聽似隨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底氣——仿佛只要他開口,就沒有拒絕的道理。
“???來余家?”溫羽凡握著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緊,骨瓷杯壁的涼意順著指尖竄上來。
他下意識地挺直脊背,椅背上的絲絨面料被蹭得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眼里的驚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蕩開層層漣漪。
余家的財力他是見過的,光停車場里那排豪車就夠抵他幾十年工資。
真要是來這兒做事,別說醫(yī)藥費,恐怕連復(fù)仇的啟動資金都能輕易湊齊。
這念頭剛冒出來,心臟就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泛起一陣細(xì)密的癢。
可這心動還沒焐熱,就被理智壓了下去。
溫羽凡緩緩搖了搖頭,指尖在膝蓋上掐出淺淺的印子,聲音里帶著不容錯辨的堅定:“不了,多謝老爺子好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