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道黑影順著雕花窗欞翻涌而入,玄色的夜行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落地時腳掌幾乎沒發(fā)出聲響,唯有腰間的短刃偶爾碰撞,發(fā)出金屬相擊的脆響。
他們像群沉默的獵豹,落地的瞬間便呈扇形散開,眼神里的殺意比案頭的墨汁還要濃稠。
人群中那個蓄著山羊胡子的男子動作最是詭異。
他身形一晃,竟在原地留下道淡淡的殘影,再出現(xiàn)時已欺到一名余家護衛(wèi)身后。
那護衛(wèi)剛轉(zhuǎn)過身,還沒看清來人模樣,就見對方戴著精鋼指套的右手抬起,食指中指并攏如劍,快如閃電般點向自己額頭。
“噗嗤!”
指套穿透皮肉的聲音在嘈雜中格外刺耳。
護衛(wèi)瞪大了眼睛,瞳孔里還殘留著山羊胡子男子冰冷的笑,額頭上突然綻開個血洞,滾燙的鮮血順著鼻梁往下淌,糊住了他的視線。
他張了張嘴想呼救,喉嚨里卻只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魁梧的身軀晃了晃,重重砸在地面上。
“殺!”
不知是誰先喊出這字,整間書房瞬間變成修羅場。
余承業(yè)的長劍與黑衣人的短刀碰撞,火花濺落在散落的宣紙上,點燃了半張“寧靜致遠”的墨跡;
陳伯的鐵掌拍斷了一名勁裝的肋骨,卻被另人從背后偷襲,肩胛骨挨了一記重肘,悶哼著撞在酸枝木畫案上;
余宏志憑著一股狠勁逼退了韓家家主,可毒性已蔓延至心臟,身形一滯的瞬間,薛振山的掌風(fēng)已到眼前。
喊殺聲、兵刃交擊聲、骨頭碎裂聲混在一起,與窗外的風(fēng)雨聲交織成曲絕望的挽歌。
血腥味順著敞開的窗戶漫出,與庭院里的檀香、墨香絞成一團令人作嘔的氣息。
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欞照進來,在滿地的血泊里投下斑駁的亮斑,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映照著這場注定以覆滅收場的廝殺。
余承??粗蟾绫蝗谝氯藝ィ粗赣H嘴角不斷涌出的黑血,突然尖叫著往門外爬。
可剛挪到門檻,就被一只穿著黑靴的腳死死踩住后背,那力道之大,讓他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碾碎。
他扭頭看見山羊胡子男子正低頭看他,指套上的血珠滴落在自己臉上,燙得像火。
“不……饒命……”他的求饒聲淹沒在愈發(fā)慘烈的喊殺中,最終化作一聲短促的慘叫。
余宏志被薛振山一掌拍在胸口,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慎獨”匾額上。
木框應(yīng)聲碎裂,他順著墻壁滑落在地,咳出的血染紅了半幅匾額。
彌留之際,他看見陳伯被數(shù)柄短刀刺穿身體……
看見余承業(yè)還在揮劍死戰(zhàn)……
最后一眼落在那滿地狼藉的書房。
這里曾有他練字的墨香,有孫女曼曼偷藏的糖果,如今卻只剩下斷壁殘垣和刺鼻的血腥。
“曼曼……”他喃喃著閉上眼,嘴角竟帶著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看見遠在山里的孫女,正迎著朝陽扎著馬步,膝蓋上的繭子閃著光。
窗外的風(fēng)雨更大了,仿佛要將這百年宅邸的最后一點溫度,徹底沖刷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