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回頭,臉上還掛著沒褪盡的傻笑:“大哥您保重!有啥事兒……呃,最好沒啥事兒,哈哈!”
就在這時,溫羽凡突然開口叫住了他:“誒,金大哥,想不想再賺一筆錢?”
客房里的草藥味還在彌漫,金滿倉那只剛摸到門把的手猛地僵住,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像是被什么東西拽住了后領,硬生生把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鞋跟在地板上蹭出半寸白痕。
下一秒,他以近乎滑稽的敏捷轉(zhuǎn)了個身,謝頂?shù)哪X門上泛著油亮的光,剛才還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臉瞬間堆起層層疊疊的笑紋,眼角的褶子擠得像朵菊花。
“老板還有什么關照?”他往前湊了兩步,語氣里的急切幾乎要漫出來,“只要是您吩咐的,別說賺錢,就是白跑腿我都樂意……當然,能賺錢更好,嘿嘿?!?/p>
最后那句補充帶著點憨厚的市儈,手指不自覺地在褲縫上蹭了蹭,像是已經(jīng)在盤算這筆錢能換多少包好煙。
溫羽凡靠在床頭,腰側(cè)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他緩了口氣才開口,聲音平穩(wěn)得聽不出波瀾:“過幾天我打算離開甌江城,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送一趟。報酬方面,不會虧待你?!?/p>
陽光透過窗欞上的毛邊紙,在他纏著繃帶的手腕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他垂眸看著自己打著石膏的小臂,心里那桿秤早已掂量了無數(shù)遍:
火車站和汽車站的監(jiān)控比蛛網(wǎng)還密,那些盯著他的人只要花點心思,就能順著購票記錄摸到蹤跡;自己開車也不現(xiàn)實,他現(xiàn)在連抬手都費勁,更別說握方向盤。
所以金滿倉這輛半舊的轎車,反倒成了眼下最穩(wěn)妥的選擇。
畢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人,至少知道他貪財卻也算守規(guī)矩,總比隨便攔個陌生人要放心。
而且那天夜里闖紅燈送他來醫(yī)館的狠勁,證明這人關鍵時刻靠得住。
金滿倉的眼睛瞬間亮了,像兩盞被點燃的煤油燈,剛才還蔫頭耷腦的模樣一掃而空。
他往前又湊了湊,幾乎要貼到床沿,呼吸都帶著股興奮的熱氣:“有時間!怎么會沒時間!”生怕溫羽凡反悔似的,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旁邊的搪瓷藥碗都跟著跳了跳,“老板您說哪天走,我提前把車檢了,油加滿,保證一路順順當當!您放心,我這車雖然舊,但底盤穩(wěn)得很,保證比出租車安全!”
他連具體價格都忘了問,滿腦子都是“再賺一筆”的念頭,剛才還惦記著換手機的事,此刻已經(jīng)開始盤算用這筆錢換輛新車了。
那副上趕著的樣子,活像生怕這肥差會飛了似的。
溫羽凡看著他這副急吼吼的模樣,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
他從枕頭底下摸出錢包,抽出五張百元鈔遞過去:“這是定金。具體時間定了我再告訴你,到時候另有重謝。”
金滿倉雙手接過鈔票,指尖捏著紙幣的邊角蹭了蹭,確認是真鈔后,立刻揣進內(nèi)兜,拍了拍胸口:“老板您太客氣了!您就瞧好吧,保證把您送到地方,路上一根頭發(fā)絲都不會少!我的手機號碼您記牢了……”
他又哈了哈腰,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關門時的力道都比剛才輕了三分,像是怕驚擾了這棵“搖錢樹”。
客房里重新安靜下來,溫羽凡望著天花板,輕輕吁了口氣。
腰側(cè)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了半塊。
至少,離開的路算是有了著落。
金滿倉離去后,房間里的喧囂也隨之消散,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靜。
溫羽凡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的繃帶纏得密不透風,米白色的紗布層層疊疊,在腰側(cè)、后背這些傷口集中的地方尤其厚實,邊緣處還洇著淡淡的暗紅,像冬日凍土下藏著的血跡。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不過是極輕微的動作,腰側(cè)的傷口就像被鈍刀狠狠剜了一下,尖銳的痛感順著神經(jīng)竄向四肢百骸,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額角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
只能就這么躺著。
他望著天花板上泛黃的藥紗帳,帳角垂著的流蘇沾著點草藥碎屑,隨著窗外掠過的風輕輕晃。
疼痛像潮水般一波波涌來,時輕時重,卻始終纏著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