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掌拍來的勁風(fēng)擦著鼻尖掠過,但這一腳結(jié)結(jié)實實踹中了。
黑熊厚實的皮毛下傳來肋骨斷裂的悶響,龐大的身軀像被推倒的黑鐵塔,后腿在崖邊徒勞地蹬了兩下,碎石簌簌滾落。
“嗷……”最后的咆哮里裹著驚恐,黑熊龐大的身影在月光下劃出道沉重的弧線,墜向深淵。
那聲音越來越遠(yuǎn),像被黑暗吞噬的悶雷,久久才傳來隱約的回響。
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
袁盛像被抽走了骨頭,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癱在草叢里。
腐葉被壓得發(fā)出細(xì)碎的呻吟,混著他粗重的喘息,在寂靜的崖邊格外清晰。
左肩的傷口還在淌血,順著胳膊肘滴進(jìn)草里,洇出一小片深色。
他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往肺里灌著帶著松針味的空氣,每一次呼吸都像扯動生銹的風(fēng)箱,胸口起伏得像要炸開。
月光落在他汗?jié)竦哪樕?,能看見他嘴角扯出的、比哭還難看的笑。
活下來了,他竟然真的活下來了。
然而,就在袁盛以為危險已經(jīng)過去,胸腔里那口快要炸開的濁氣剛要緩緩?fù)鲁鰰r,三聲清脆的掌聲突然毫無預(yù)兆地響起。
“啪、啪、啪?!?/p>
聲音不響,卻像三顆冰珠砸進(jìn)滾沸的油鍋,在崖邊死寂的空氣里炸開尖銳的回響。
風(fēng)從深淵里卷上來的潮氣還沒散去,這突兀的聲響便順著風(fēng)鉆進(jìn)袁盛的耳朵,讓他后頸的汗毛瞬間豎成了針。
“真是精彩?!?/p>
一個幽幽的聲音跟著飄過來,像山澗里浸了整夜的冰棱,裹著刺骨的寒意,擦過他汗?jié)竦亩?/p>
袁盛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原本癱在草叢里的身體猛地一僵,左肩的傷口被這股驟然繃緊的力道牽扯著,疼得他眼前發(fā)黑,卻連悶哼都忘了發(fā)。
胸腔里那顆剛從鬼門關(guān)爬回來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縮成了一團(tuán),連呼吸都帶著玻璃碴子似的疼。
“誰?”他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喉嚨里像是堵著團(tuán)滾燙的棉絮,每一個字都費力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他想抬頭,可脖頸像灌了鉛似的沉,只能用盡全力,讓眼珠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偏。
肌肉被拉扯的劇痛順著脊椎爬上來,可他顧不上了——那聲音里的冰冷和熟悉,像毒蛇的信子,舔得他頭皮發(fā)麻。
月光不知何時變得格外明亮,斜斜地穿過崖邊的矮樹叢,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
一道身影正從草叢里緩緩走出,步伐輕得像踩在云絮上,草葉被蹭動的“沙沙”聲都低得幾乎聽不見。
起初只是個模糊的輪廓,像墨汁滴在宣紙上慢慢暈開,隨著腳步前移,輪廓漸漸清晰:
被汗水浸透的黑襯衫貼在背上,勾勒出嶙峋卻緊繃的肩胛骨,額角的血痂在月光下泛著暗紅,而那雙眼睛,亮得嚇人,像兩簇在寒夜里燒得正烈的冰火。
是溫羽凡。
袁盛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喉嚨里發(fā)出“嗬”的一聲,像被人狠狠扼住了脖頸。
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不是該早就跑遠(yuǎn)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