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冰蟬解厄（第6頁）

他推著車往山道上挪，車輪碾過碎石的瞬間，發(fā)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尖銳的石塊硌得輪胎變形，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車身的震顫順著手臂往骨頭里鉆。

溫羽凡低頭看了眼車鏈，上面凝結(jié)著黑褐色的油污，沾著幾根枯草，隨著車身晃動微微擺動。

再抬頭時，前方的山道已經(jīng)隱沒在霧靄里，像條被夜色吞掉的巨蟒。

只有遠(yuǎn)處的火把還在明明滅滅，光暈在山間盤旋，像一群追著獵物的螢火蟲。

他伸出手，在銹跡斑斑的油箱上輕輕拍了拍。

鐵皮被拍得發(fā)出“咚咚”的悶響，像敲在空心的木頭上。

“老伙計，”他的聲音透過頭盔傳出來，帶著點(diǎn)甕聲甕氣，卻格外清晰，“咱們還得撐下去。”

話音剛落，車輪碾過一塊尖銳的石塊，發(fā)出“咔嚓”一聲脆響，像是輪胎隨時會裂開。

但那變形的輪胎只是倔強(qiáng)地凹下去一塊，又慢慢彈回來，繼續(xù)固執(zhí)地向前滾動。

月光不知何時從云層里鉆了出來，銀輝灑在他的肩頭，把他和摩托車的影子拉得老長。

影子投在坑洼的山道上，隨著他的腳步晃晃悠悠，時而被石塊截斷，時而被草堆墊高，拖出一道蜿蜒曲折的軌跡，像一行寫在黑暗里的字，記錄著這場沒走完的征程。

……

此后三日，溫羽凡的行程像是被誰悄悄撥快了時鐘，異常順?biāo)斓糜行┎徽鎸?shí)。

清晨的山路不再被濃得化不開的霧靄鎖死，那些曾像濕棉絮般裹住視線的白霧，如今只在山坳里淺淺浮著，像誰不小心潑翻的牛奶，太陽一曬便簌簌消散。

裸露的巖壁顯出青灰色的肌理，路邊的蕨類植物舒展著蜷曲的葉片，連空氣都清透了許多。

深吸一口，能嘗到松針的淡苦和泥土的微腥，再沒有之前那股揮之不去的潮濕霉味。

最奇怪的是那些山蚊。

往日里，只要停下車稍作喘息，它們便會像烏云般圍上來，嗡嗡的翅聲能鉆進(jìn)頭盔縫隙。

可這三天，別說蚊群，連只嗡嗡叫的飛蟲都難見蹤影。

唯有風(fēng)是?？?，順著山道拐過來時，總裹著野菊的甜香。

那些細(xì)碎的黃白色花瓣擠在石縫里、草叢間，被風(fēng)一吹便簌簌落下來，有時會沾在摩托車的擋泥板上，一路跟著他跑過兩道山梁。

溫羽凡的傷口在這樣的好天氣里愈合得很快。

后背被毒箭劃傷的地方結(jié)了層暗紅的痂，摸上去硬邦邦的，只有抬手時還會牽扯出細(xì)微的疼；

右肩的血口早已收口，留下道淺粉色的疤，像條細(xì)細(xì)的蚯蚓趴在皮膚上。

第三日午后，黔東南東側(cè)邊界的炊煙終于在山坳里升起。

那是個嵌在梯田褶皺里的小山寨，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油亮，順著山勢盤到半坡，盡頭蹲著間修車鋪。

木招牌褪了色，寫著“老楊修車”，被風(fēng)刮得吱呀晃，底下堆著半墻廢舊輪胎，胎紋里還嵌著經(jīng)年的泥。

溫羽凡把車停在鋪前時，穿藍(lán)布對襟衫的老漢正蹲在門檻上磨扳手。

老漢頭發(fā)白得像霜，眼皮耷拉著，可當(dāng)目光掃過車把上那道暗紅血痕時，磨扳手的動作猛地頓住了。

渾濁的眼珠顫了顫，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像是有話要涌出來，最終卻只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指節(jié)在扳手把上捏出幾道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