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洪亮,擲地有聲。
“陸沉。”皇帝開口,聲線平直,叫人捉摸不透,“你可知罪?”
“臣,知罪?!?/p>
兩個字,沒有半分猶豫,像是早就準(zhǔn)備好了答案。
這一下,滿朝文武都有些發(fā)懵。
他們唇槍舌劍地攻訐了一整天,對方卻上來就繳了械,這算怎么回事?
就連角落里的誠王,眉梢都輕輕挑了一下。
“哦?”皇帝的身體微微前傾,似乎來了興致,“那你倒說說,何罪之有?”
陸沉抬起頭,直視天顏,朗聲道:“臣,有三罪。”
“其一,臣乃朝廷命官,食君之祿,卻在天子腳下擅動刀兵,血洗酒樓,是為目無王法之罪?!?/p>
“其二,臣為虎賁營統(tǒng)帥,職責(zé)在約束部下,愛護(hù)百姓,卻縱容手下屠戮,致京中生民慘死,是為治軍不嚴(yán)之罪。”
“其三,臣承陛下親封,頂著忠武將軍之名,非但不能以身作則,反倒行事乖張,手段酷烈,敗壞朝廷聲譽(yù),令天家蒙羞,是為有負(fù)圣恩之罪?!?/p>
“三罪并罰,臣,萬死不辭。”
“懇請陛下,將臣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話音落,他一個頭重重磕下,額頭與冰冷的地磚撞出“咚”的一聲悶響。
整個金鑾殿,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被陸沉這番自陳罪狀給震住了。
他非但認(rèn)了,還一條條剖析得如此透徹,言辭懇切,姿態(tài)卑微,把自己釘死成了一個罪大惡極的兇徒。
方才還哭天搶地的趙尚書,此刻連哭都忘了,張著嘴,有些呆滯地望著那個跪在殿中的年輕人,完全搞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龍椅之上,皇帝俯視著下方那道挺得筆直的脊梁,唇邊勾起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先將所有罪名一口吞下,擺出任憑處置的姿態(tài),既堵死了言官們所有攻擊的路徑,又把自己放在了一個甘愿領(lǐng)罪的弱勢位置。
這一手,玩得漂亮。
“呵呵?!?/p>
一聲輕笑打破了殿上的寂靜。
“陸沉啊陸沉,你倒是總能給朕些新花樣?!?/p>
皇帝站起身,踱下御階,一步步走到陸沉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
“你說的這三條罪,朕都認(rèn)?!?/p>
“但朕也想問你一句,為何要這么做,為何要血洗醉風(fēng)樓?”
陸沉再度抬頭,那雙平靜的眸子里殺氣一閃而過。
“回陛下,因?yàn)樗麄?,該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