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她想不通遲麗和楊一舟吵架的時候為什么能青面獠牙,兩個人說出口的話完全不過腦子,她總是舍不得讓遲麗聽見那些話,可不等她開口,遲麗總是能罵得更難聽。
兩個人常常因為芝麻大的小事,爆發(fā)宇宙大的爭吵,到最后就成了今天的狀態(tài)。
以前她和趙政南相愛的時候,總是毫無保留,所以兩個人即便知道對方再多的軟肋也說不出什么傷人的話。
今天這些話字字句句說著自己的痛楚,也就是她對他能說得最多的狠話,在外面再怎么言語犀利,到了愛人跟前,也就偃旗息鼓下來。
相愛的人怎么能面紅耳赤,像是未開化的野獸一樣呢?她太清楚遲麗的底線和原則,事情到了那一步,她以前覺得楊一舟怎么做都是于事無補,她或許還有感情,可誰也沒有辦法保證以后的任何一次問題會不會引發(fā)兩個人掀起彼此老底得破落樣子,遲麗那么灑脫,一定不愿意去賭,而她冷靜地近乎刻板,當然也不支持她去賭。
她想,愛一個人一定舍不得戳她的痛處,她們吵得那樣厲害,怎么還會有愛呢?可是遲麗還是會哭,楊一舟還是滿世界追著她跑。
遲麗那年在國外談了一個樂隊的俄羅斯帥哥,在戀愛的第15天,雙方爽利地和平分手,但她回家還是醉得一塌糊涂,抱著她哭得眼神迷離,惘然地問她:“你說我這么難過,為什么腦子里還是楊一舟?。 彼€是勸遲麗冷靜,可是后來趙政南出現(xiàn)的時候,她一次次在心里給他機會,哪怕在今天痛徹心扉也沒舍得說出一句指責的時候,她就明白了。
愛一個人的時候,總會無限寬容,總會成為那個不知疲倦的賭徒,自以為還有翻身的機會,卻總是越陷越深。
外面的雨已經(jīng)不再下,只剩下街道上還沒來得及處理的積水,趙政南這一路走得不算輕松。
出租屋到許希明公司的距離不近,他就一步一步穿越污水的阻力走回家,膝蓋以下的小腿劃出細細的痕跡,趙政南全然不知。
心中的苦痛比身上疼上千倍百倍,他懊悔自己的自私讓愛人無辜蒙受太多不該有的憂愁,邁向家里的步調(diào)每一步都好似有千斤之重。
趙政南再清楚不過許希明今天輕飄飄說出這些話,心底到底積壓了多久的委屈和不滿。
越是了解彼此,就越為對方的痛苦而心痛,這是相愛的天平里,亙古不變流動著的平衡之道。
你痛一分,我就痛兩分,相愛時的箭矢總是刺在愛人身上才看得見流出的鮮血。
許希明靠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閉上眼覺得疲憊極了。
分手到現(xiàn)在一個多月的時間,她把自己完完全全投入到工作當中,為了忘卻這個忘不掉的愛人,好不容易當自己馬上騙得自己都要相信的時候,趙政南重新出現(xiàn)在她眼前。
穿過激烈的風雨,趟過臟污的積水,他帶著細碎的傷口,不顧一切的站在她面前,臉上是不帶修飾的關(guān)心。
倘若他真的裝個樣子也就算了,可偏偏是這樣大的雨,兩個人心知肚明這樣的險境。
她一向喜歡給所有事情都安排一個緣由,可一切堆積到如今的狀態(tài),她什么都分析不出來,只覺得滿心滿眼的苦澀。
趙政南回家之后面對趙政新的追問答不出個所以然,要他和去和剛成年的妹妹講自己跟一個愛著的人糾纏不清,從笑著相愛到咬牙切齒的分別?他躺在沙發(fā)上覺得嘴里血腥味彌漫,跑到廁所狠狠地啐了兩口,咳嗽聲伴隨著血沫噴在潔白的洗手盆上。
水流聲漸漸掩蓋了咳嗽聲,流水漸漸沖淡血絲的顏色直到洗手盆里亮潔如新,趙政南盯著水流不知道愣愣地出神,直到趙政新跑過來叫門問他怎么了,他才關(guān)上水龍頭從里面走出來。
“你怎么了哥?”趙政新看著眼前人失魂落魄的樣子,像是七情六欲都叫人抽走,臉色慘白眼神空洞,大晚上匆匆忙忙跑出家門在大雨里近乎失聯(lián),然后又垂頭喪氣惶惶如喪家之犬一樣跑回家一言不發(fā)。
趙政新很少看見自己哥哥這副模樣,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卻還是把手虛虛搭在趙政南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