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新很少看見自己哥哥這副模樣,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卻還是把手虛虛搭在趙政南的額頭。
“這么燙!你發(fā)燒了吧!”趙政南閉著眼睛剛想說自己沒事,就被趙政新一驚一乍的聲音嚇得睜開了眼:“趙政新,你什么時候能改一改你一驚一乍的毛?。俊闭f罷趙政南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卻還是感受不到溫度的升高,躺在沙發(fā)上對著妹妹揮了揮手,另一只手不斷揉搓著太陽穴,聲音沙啞而疲憊:“回屋睡覺吧,哥沒事。
”明明只是下意識地揉動,腦海里卻還是不自覺地聯(lián)想到某張棱角分明的臉蛋,明明總是穿著簡單的黑白灰的色系,卻在人群中那樣耀眼,好像總是泛著一層光輝,日月都要偏愛幾分。
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把手指放在她兩個眉頭之間,輕輕向外推動,語氣溫和地叮囑她不要皺眉,可是多年過去相見時她的習(xí)慣依舊沒有改變,不笑或是思考時依舊下意識地皺眉,甚至皺得更甚。
如今時光流轉(zhuǎn)到自己身上,他才發(fā)覺真正的愁情在眉目間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用手指推開的。
半夜的時候趙政新打了一會游戲走出來看趙政南,高大的人蜷在沙發(fā)里,眉頭緊緊地皺著,被子裹在身上,額頭燙得嚇人,趙政新翻箱倒柜的找出來一板退燒藥,喂下去一個多小時卻還是不管用。
不知道是不是喂了太多的水,趙政南吃過藥沒有一會就跑進廁所嘩的一下全都吐了出來,趙政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趙政南躺在沙發(fā)上意識不清,腦子里從里到外全是許希明靠在窗邊仰頭忍淚的情形,好好的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站在他面前,聲音顫抖神情自若。
這些年她粉飾太平的本事越來越熟練,可他還是一眼就看得穿被她藏好的脆弱。
許希明一字一頓的問他“你還愛我嗎?”一個簡單的“愛”字都在喉嚨里說不出來,他有太多話都堵在心里,到最后都像是一把長劍,從他的心口又刺進她的胸膛,把兩個人處死。
趙政南想起從前他們在出租屋里的日子,一切都還沒發(fā)生,一切都還有機會,他那時候除了錢不需要擔心別的,生離死別都與他無關(guān),那個時候他是真的想過一輩子的。
那時候沒錢,但是日子里全是希望,他希望許希明永遠在自己熱愛的行業(yè)里揮斥方遒,他不要她沾染任何俗世的憂愁,她也不會為情所困,永遠自由永遠幸福。
她確實足夠愛他,世上所有人都叮囑他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的人生仿佛容錯率為零,仿佛永遠應(yīng)該背著沉重的包袱,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
但是許希明卻總是笑瞇瞇地對他說:“趙政南,別把自己困在未來里,一切都沒發(fā)生,事情不一定有你想得那么糟,你有下墜的自由,有什么問題我們一起面對。
”還有一次他們倆結(jié)束之后,趙政南跑到窗戶旁邊抽煙,那時候出租屋不大,排油煙機也不好使。
他想抽煙的時候都在客廳的窗戶邊上,把腦袋探出去,堅決不讓許希明聞到一點二手煙,冬天開窗戶冷的話,他就在外面抽完再回家。
許希明當時偷拍他的照片確實好看,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在月光的剪影下映襯得更加立體,不過拍完照片她就從床上跑過來,從他手里拿過他的煙,煞有其事地吸了一口就掐滅了,理直氣壯地靠在他懷里。
“也不散伙,抽什么事后煙,趙醫(yī)生,你好裝喔!”所以許希明今天點燃的那根煙,他心里清楚是什么意思,她是真的失望,才會想起這么古早的一句玩笑話,點燃的更像是她們茍延殘喘的感情,還有許希明猶豫不決的心。
趙政南有問過許希明為什么不喜歡他抽事后煙。
“因為不舒服,有一種天然的不對等。
”許希明猶豫了一下,又捧起他的腦袋,認認真真地對他說:“而且每次這個時候你都很抽離,我不喜歡你游離在世界之外。
”趙政南感覺腦子越來越暈,記憶越來越模糊,趙政新的聲音也漸漸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