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話,你希望我知道嗎?”沈確的話像是問陳書禹,又像是問自己。
她不是許希明,沒有面對什么事情都淡定的本事,這樣近似毀滅性的打擊在她心里究竟會怎樣被理智和感情瓜分。
她猜不到,但是心里卻還是忍不住的心疼她,因為無論知不知道其實她都不會好受。
“睡吧,明早還得送孩子上學。
”“如果是我的話,我其實希望人生的最后階段你能陪我一起,我沒有老趙那么高尚,也做不到他那種在乎得不行還能裝出一副不愛了的樣子,我很自私,我放不下我也舍不得,什么愛啊恨啊,死到臨頭哪還有那么多東西,我就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說他真以為能瞞一輩子么?他怎么就那么篤定以后許希明不會知道?你說萬一有一天她知道了,不會更后悔自己沒發(fā)現(xiàn)他生病的事情嗎?忘掉一個人確實難,但是死后燒香才最遺憾吧,你說這玩意怎么彌補,她會不會突然在晚上想起來?”過了很久陳書禹以為沈確已經(jīng)睡著,才從嗓子里輕輕地擠出這些話來,沈確聽得清清楚楚,在夜里摸索著把人摟得更緊,他知道她聽見了。
秋日的寒風日漸刺骨,醫(yī)院里忽然進了一位讓院長親自接待的“貴客”,陳書禹一行人小范圍內(nèi)被通知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本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疑難雜癥,等到走進了高層里隱藏著的高級病房,看見各種常常出現(xiàn)在電視里的大人物窩在沙發(fā)里壓低聲音談笑風生,名貴鮮花補品隨便扔了滿地的時候,陳書禹才咂摸出來領(lǐng)導一臉神秘的緣故。
盡管見慣了不少有錢的架勢,如今這種陣仗也的的確確是第一次見。
住院的老太太是個九十多歲的老人,看起來精神頭不錯,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小感冒,后來越來越嚴重,家里不放心給送到醫(yī)院來。
這個年紀最是禁不住折騰還離不開人,孝子賢孫圍了一圈,一個比一個氣度不凡,哪個是做樣子,哪個是真心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陳書禹從病房里退出來,后面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緊接著就追到了身后,當季最新款的襯衫熨地整齊合身,夾克的袖口被挽起一半,陳書禹記得他。
剛剛圍在老人窗邊細細擦拭的年輕人,手法笨拙,但是臉上隱約透露的擔憂卻不是裝的。
“醫(yī)生,您好,我想請問一下她什么時候能出院。
”“老人家身體不錯,再住院觀察一兩天,狀態(tài)穩(wěn)定的話,隨時可以出院了。
”白襯衫道了謝,轉(zhuǎn)身朝著來路走去,忽然在走廊里聽見一陣驚呼聲,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看見護士大夫推著病床跑過來。
床上的老人兩鬢斑白,臉上的每一道紋路都舒展開,只剩下淡淡的印跡,迎面過來的人群眉頭緊蹙,威嚴下是藏不住的焦急,白襯衫腦子里“轟”地一聲炸開,隨著醫(yī)生的隊伍向著搶救室跑去。
比起后面走路生風的幾位人物,他的步子顯得無助許多。
陳書禹趕到搶救室門口的時候,白襯衫正坐在椅子上,雙手疊在膝蓋上不斷攪動,旁邊漂亮的女士穿著得體,不斷地撫摸著白襯衫的后背,不知道安慰是否起了作用,那人與他對視時,一瞬間的愁情像是把人催老了好幾歲。
連那身矜貴的氣質(zhì)都被削弱了幾分,只剩下茫然和失意。
手術(shù)室門上的燈熄滅,穿著白大褂的同事從里面走出了來,對著圍在身邊的人說節(jié)哀,陳書禹看著白襯衫跌坐在凳子上,被身邊的女士拉走,滿眼空洞。
陳書禹看著背影,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手機里彈出某位胸外科專家的肯定回信,哪怕隔著手機信號,他也立刻變得畢恭畢敬起來,字字斟酌生怕說錯話。
【好的,麻煩您了孫院長,我讓他下午就過來。
】陳書禹顧不上再想白襯衫的身份,只顧著給趙政南撥通電話:“老趙,好消息老趙!你下午趕緊過來,那個特別有名的孫院長!?。?!她今天有時間,能給你看看。
”“好,我一會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