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08年的錢是他坐了一宿火車送來的???!”沈確聽陳書禹絮絮叨叨講了兩個多小時趙政南和許希明分開之后自己一個人的故事,生病的媽媽,上學的妹妹,試探性地打聽,孤注一擲的存款,沈確很快就聯(lián)想到當年的那筆錢。
其實那時候也不是沒覺得奇怪過,哪里會出門吃個飯的功夫一聲不響的取錢還巴巴得給人送過去。
不過那時候懷著小月牙,身體不舒服,腦子也不愛轉(zhuǎn),她也就沒往深了想,但是現(xiàn)在聽到趙政南千里夜襲這種事,還是忍不住驚訝他能做到這個份上。
要是她會怎么想呢,如果現(xiàn)在生病的是陳書禹,她也舍不得再生氣計較,只是想著怎么能把病治好。
沈確換位思考只覺得許希明會更加肝腸寸斷的難受,上大學時的某個周末,她拉著自己去商場給趙政南選生日禮物,結果恰好趕上趙政南背著她在三十度的天氣里穿著玩歐服發(fā)傳單。
本來有個男的對著玩偶推推搡搡出言不遜,許希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沉浸在自己的英雄主義里面的時候,男人突然揚手,一巴掌打過來正是玩偶擋住,許希明透過縫隙
看見里面的那張臉,氣得轉(zhuǎn)頭就走。
她也不是生氣,就是心疼他不知道怎么面對,后來任憑趙政南怎么解釋怎么把兼職的錢上交,許希明也沒舍得拉著他去吃所謂大餐。
兩個人的感情外人怎么看怎么想也都是愛對方勝過愛自己的,那天小月牙生日的時候,陳書禹說自己前幾天聚餐,有人開頭敬酒,最后打了三圈才算作罷,滿臉鄙夷地聲討酒桌文化。
許希明想起來自己有一年談項目,有個老男人非瞧不起她,說她小姑娘家家不好好過日子,到男人堆里混。
那時候沒什么話語權也不敢反駁,就陪著笑臉一杯杯的敬酒,實際上心里想的卻是“老東西,看姐喝不死你!”幾個人笑著話頭就快要過去的時候,趙政南突然出聲問了一句:“那你呢?”許希明沉浸在自己最后簽下項目的喜悅里,醉醺醺抬起頭:“我?爽歪歪好吧!幾個人就差當場跟我拜把子,把錢扔進我懷里了!”沈確記得她說的這個時間段,在腦子里回憶了一下,卻沒有她說得那么輕飄飄:“您老還提呢!回去躺了半個月,都不舍得去醫(yī)院,這輩子都不想吃流食了吧!”她記得很清楚趙政南那時候的神情,明明嘴上什么都沒說,眼睛里卻都是心疼。
再怎么光鮮亮麗的一面他都不在乎,就像上學的時候自己他自己什么兼職都做,但是許希明做兼職他總要攔了又攔,說自己給她發(fā)錢,心疼她三伏天出去做工。
“你說怎么辦啊媳婦兒。
”陳書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夜已經(jīng)很深,兩個人對著一個并不屬于自己的人生課題長久沉默。
死亡是一個過于沉重的話題,即便已經(jīng)邁入三十歲的大門卻依然不知道如何面對,但在愛的面前死亡又顯得沒有那么可怕。
陳書禹早在發(fā)現(xiàn)的那天就偷偷托關系找人調(diào)了他的病例,兩口子半夜睡不著覺對著攤平的病例翻來覆去的看。
肺癌,晚期。
沈確想不通一個那么健康的人,一個學生時代功課最認真,上班了對患者永遠耐心敬業(yè)的醫(yī)生,命運會和他開這樣的玩笑。
即便在陳書禹提出問題的一刻他就想過趙政南生病,但是這種放在家庭倫理劇里都略顯狗血的劇情,就這樣輕飄飄的降臨。
沈確看看復刻的病例又看看陳書禹,兩個人工作的醫(yī)院如果是個小醫(yī)院還有診斷錯誤的可能,但自己再清楚不過這里的含金量,全中國最先進的醫(yī)療設備,醫(yī)療資源都集結于此,誤診幾乎史無前例。
“你打算告訴希明?”沈確忽然很心疼她,這段感情里她吃得苦不比任何人少。
再怎么年少有為功成名就,她也不是薄情的人,這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最后迎來的是陰陽兩隔的結局,這樣的痛不比分手的殺傷力少半分。
“告訴她吧,怕老趙跟我不高興,畢竟兩個人和氣地分手也廢了不少力氣,就這樣他還后悔這次復合讓希明傷心了呢。
”“但要是不說吧,總覺得他倆太可惜了,要是希明真的沒感情也就算了,你說分個手兩個人要死要活這個勁兒,我覺得他倆真就是應該一輩子都在一起。
”老天捉弄有情人,沈確窩在陳書禹的懷里,盯著陳書禹的眼睛發(fā)愣,總覺得說了許希明難受,趙政南也難受。
不說的話兩個人憋著各自的心事,盼著對方離開自己真得過得好,但也事與愿違。
無解的命題突然拋給她們一個選擇的機會,貿(mào)然闖進兩個人感情的岔路口,才明白兩個人每一次擰巴和無助竟然都那樣有跡可循,如果換做自己,未必有她們做得更好。
“是你的話,你希望我知道嗎?”沈確的話像是問陳書禹,又像是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