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抬頭喊了她一聲,一手抓著槍筒,一根手指塞在槍筒里。
還沒來得及說話。林惠端著幾個空碗,從廚房里走出來。
“你回來啦,洗洗手,準備吃飯吧?!?/p>
轉(zhuǎn)身瞧見兩個小孩又因為玩具爭起來。林惠放下碗,走過去,從匡奕澔手里把玩具槍拿走,“澔澔乖,你在家天天都能玩,就給哥哥玩一會兒吧?!?/p>
“好?!笨镛葷凰烊鍪?,回身拿起另外一個玩具車玩起來。
詹嘉彤走進洗手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想起早上她和辛學(xué)宇在這里打鬧親吻的場景。
他剛一離開,她媽媽迅速補位,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與無力感充斥全身。他索要的愛,她能給,也愿意給,因為她亦能從中感到快樂。她媽媽卻不盡然。
林惠不要她的愛,也不給她愛。
走到飯桌前,兩個孩子已經(jīng)坐好了。那把nerf軟彈槍被袁祁抱在懷里。袁祁比匡奕澔大一歲,是詹嘉彤繼父的親女兒的兒子,林惠的繼孫。
只要兩個小孩湊到一起,發(fā)生爭執(zhí),林惠總是拉偏架。她的孩子永遠要讓著袁祁。
就像小時候,她跟繼姐發(fā)生沖突,林惠也總是站在繼姐那一邊,不由分說的。
從小到大,詹嘉彤有道不完的歉和受不盡的委屈。
電閃雷鳴的夜晚,林惠抱著害怕到無法入睡的繼姐哄睡,卻讓她自己睡在另一張靠窗的小床上。她明明也怕得要死,卻只能把自己包在被子里,不斷催眠自己:不害怕,要勇敢。
在那個重組家庭里,詹嘉彤始終覺得自己很多余。林惠、繼父、繼姐,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只是寄人籬下的外人。
“學(xué)宇給我打電話,讓我來照顧你們幾天?!绷只萁o袁祁夾了一個雞翅,又給匡奕澔夾了一個,“我本來是不想來的,每天照顧袁祁和你叔叔,忙得連看一會電視的時間都沒有。還要來照顧你們……”
袁祁把雞翅從碗里夾出來,扔到桌子上。林惠撿回自己碗里。
“你可以不用來的?!闭布瓮畔驴曜樱粗?。“你不來,我跟澔澔不會餓死?!彼届o地說,沒有賭氣成分。
詹嘉彤非常討厭林惠動不動就在她面前,擺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態(tài)度。仿佛她的妥協(xié)是一種施舍。高高在上的施舍。而在繼父和繼女面前卻是一副心甘情愿的卑微模樣。
為什么非要在她的粥里摻沙子、魚刺和雞骨!
不愿意來,就不要來。不情愿做的事,就不要做!
為什么只對她這樣,為什么要用這種姿態(tài)對待她,憑什么要這樣對她!
她好像忘了,這個世界上,真正跟她有血緣關(guān)系、血脈相連的是她詹嘉彤和她的兒女。而不是那個暴力、自私又虛偽的繼父和他的女兒孫子。
林惠的筷子滯在半空,瞥了她一眼,“學(xué)宇給我轉(zhuǎn)了兩千塊錢,說是這周的買菜錢?!?/p>
見詹嘉彤不說話。
她又補了一句,“這個女婿嘛,倒是挺會做人的。比前一個好多了。就是不知道能好多久,人心善變哦——”
“他哪怕變心,也比你看上的男人好一萬倍!”剛拿起來的筷子,又‘啪’一聲放下,詹嘉彤站起身離開餐桌。
她回到客廳里打開電視,電影頻道正在播放一部名為《喜福會》的電影。
【你不了解,你對我的影響力,你的一句話,一個眼神…我又回到四歲,哭著入睡…因為我無論做什么,都得不到你的歡心。】
詹嘉彤關(guān)掉電視,回到房間里。
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