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蕖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你是說黑沙瓦這種事情?”
顧留白點頭道:“我現(xiàn)在覺著,黑沙瓦這件事里面不可能沒有皇帝的影子。他原本就想推動邊軍輪調(diào),將屬于裴氏的一些軍權過到自己的手里。但長孫門閥推著謝晚做這件事情,卻是又不想讓皇帝的算計輕易得逞。哪怕皇帝也會從這件事情里面獲得一些好處,但肯定被長孫氏割好大一塊肉,長孫氏這么多年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做事手法,皇帝積攢到足夠的本錢之后,自然有忍不住的一天?!?/p>
裴云蕖沉默不語。
顧留白這種想事情的方法她突然覺得有點熟。
黑沙瓦那一戰(zhàn)他們最終能夠幸存,就是因為顧留白極度簡化了戰(zhàn)局,只推究贊卓贊普的心性。
法度與人心…任何規(guī)矩、政局變化,似乎他總是習慣于從看穿一個人內(nèi)心的角度去分析和解決問題。
那把長安所有的問題歸結(jié)于皇帝和長孫無極的問題的話,要揣摩任何時局的變化,就只需要去看穿皇帝和長孫無極的人心?
不停的去猜測這兩個人的真正內(nèi)心?
強行將自己拔高到那個層次,就能夠成為那個層次的人么?
青衣小廝安貴見兩人說了會悄悄話之后安靜下來,倒是以為兩人被方才的爭吵嚇到了,他即便伶牙俐齒,此時倒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因為這種事情在若離坊這三個修所都很常見。
若離坊管得了有人刻意搗亂,但管不了那種借著規(guī)矩刻意搞事情的權貴。
他看得出這兩個貴客都是第一次來,所以有樁事情他隱著沒說——這三個修所里頭,很多時候最刺激的不是三個修所找來的修行者之間的戰(zhàn)斗,而是很多貴人手下的修行者之間的戰(zhàn)斗。
見顧留白和裴云蕖暫時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意思,始終在察言觀色的青衣小廝安貴也終于略微放松下來。
他揉了揉自己額頭上鼓起的幾個小包,目光暫離眼前這兩人的面容,落向下方的天井。
驟然間,他的目光變得熾烈起來。
就在天井邊緣修行者平時準備出場的地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數(shù)道人影。
其中一名是比他年紀稍大的少年,也穿著青衣,略微顯胖,胡人的面容。
“知鹿哥,今天看你的了!”
他在心中為那名叫做安知鹿的少年吶喊助威。
……
大唐帝國和歷史上那些強悍的王朝一樣,在強盛時總喜歡去提那些以弱勝強的戰(zhàn)役,但對僅有的幾次不該慘敗卻偏偏慘敗的戰(zhàn)役絕口不提。
十六年前土護真水那一役其實對現(xiàn)在的幽州都產(chǎn)生了很深遠的影響。
比如大量的府兵和修行者的死亡,使得幽州現(xiàn)在的匪患更甚以往。
那些邊城的失去,使得大唐在東北邊境的貿(mào)易稅錢急劇的減少,以至于東北邊那些重鎮(zhèn)的開支缺口甚大,邊軍頗有怨言。
軍心不穩(wěn),就會帶來更多嚴重的問題。
羅青這種人,只是其中的一個縮影。
相比皇帝和重臣們關心的這些,十六年前那些邊城消失之后,遺留下來的戰(zhàn)孤兒則只有很少的地方官員才會去關心。
妥善的處置這些人要耗費不少心力,更要耗費錢財,卻得不到多少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