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的街道覆著薄冰,她凍僵的腳趾在草鞋里磨出了血,卻渾然不覺。
轉過巷口時,雕梁畫棟的酒樓突然撞入眼簾。
朱漆門楣下懸著八盞宮燈,鎏金匾上大氣磅礴地刻著三個字【州江樓】。
人們穿梭往來,二樓雅間飄出琵琶聲,混著酒香、胭脂香順著風漫過來。
她的腳步不自覺慢了下來,凍僵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袖口破洞。
望著伙計托盤里油亮的糖糕,感官突然閃回。
她仿佛又站在現(xiàn)代繁華的商圈,商場里流竄著烘焙店的面包香氛,自動扶梯載著衣著光鮮的人群往來如織。
手機支付“滴”的一聲脆響,就能換來熱氣騰騰的一頓烤魚,還是蒜香的。
“快走!晚了粥就沒了。
”身后流民的推搡,讓柳嘉之踉蹌幾步。
她這才想起自己現(xiàn)如今不過是,等著領一碗官府稀粥的宋代流民。
此刻,她只能隔著風雪凝望那些美味的幻夢。
施粥棚的粗麻布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她最后望了眼燈火通明的州江樓,深一腳淺一腳地融進灰暗的人流。
青羊宮的飛檐在遠處若隱若現(xiàn),空氣中漸漸飄來糧食的香氣。
益州府衙的衙役們正將冒著熱氣的米粥一勺勺舀進陶碗,隊伍已經(jīng)排得老長。
木勺撞擊陶鍋的聲響,混著饑餓流民的抽噎。
她瞇起眼,眼前的光景模糊成了,公司樓下那間永遠熱氣騰騰的24h便利店。
半月前,玻璃門上正貼著“臘八粥隱約可見“州江”二字。
“從今日起,州江樓每日辰時、申時施粥,管飽。
”小廝的聲音字字清晰,“另備姜湯驅寒,老弱婦孺可優(yōu)先。
”衙役們面面相覷,手中木勺懸在半空忘了動作。
人群頓時沸騰起來,柳嘉之連著手里的陶碗,被推搡著退到街邊。
身形趔趄不穩(wěn)的她,失手將殘粥潑灑在補丁的裙擺上。
“當心。
”手腕被力道適中地握住,柳嘉之抬頭,正對上一雙深潭般的眸子。
晏井承墨色大氅下擺沾著雪沫,腰間銀線繡著和剛才車轅上一模一樣的云紋暗章。
“姑娘的衣裳濕了。
”他解下披風裹住她瑟瑟發(fā)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