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三騎人馬踏碎晨霧,向謝府而去。
晨霧尚未完全散去,馬蹄踏在通往謝府的青石路上,發(fā)出清脆的“噠噠”聲。
扶登秦一身水青色的防水綢衣,勾勒出利落身姿,腰間的青銅堪輿尺隨著馬匹的起伏,不時輕輕撞上袖袋里那枚冰冷堅硬的長命鎖,發(fā)出細(xì)微的、只有她能清晰感知的“?!表?。
蕭景明策馬并行在她身側(cè),華貴的繡金披風(fēng)在晨風(fēng)中微揚,他側(cè)過頭,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謹(jǐn)慎:“秦工,姜姑娘,進府前有件事需先知會二位。
”扶登秦目光依舊平視前方越來越近的朱漆大門,只微微頷首。
蕭景明繼續(xù)道:“我這邊探得些消息。
謝府里頭,眼下兩位主子都是藥罐子。
謝督政謝堰,三年前就纏綿病榻,是肺癆之癥,咳嗽不斷,昨日江邊你們也瞧見了,咳血是常事。
”“另一位,是他府上的小姐,謝椒映,自小便是藥喂大的,體弱多病,深居簡出。
”蕭景明頓了頓,補充道,“這位謝小姐,身份有些曲折。
她是謝堰庶出的女兒,幼時不幸被拐賣,流落到了北疆,據(jù)說七歲上才被尋回,接回謝府養(yǎng)著。
”姜渙在另一側(cè)輕“嘖”了一聲:“原來是被拐到北疆?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難怪病弱,只怕是傷了根基。
”扶登秦默然。
姨母心上人的女兒,幼年流落苦寒北疆……這層關(guān)系讓她心頭那點因謝督政昨日態(tài)度而生的疏冷,又摻進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
說話間,三人已至謝府門前。
高聳的門樓雖無王爵匾額,但那規(guī)制、那氣派,一磚一瓦都透著舊日藩王的底子,沉甸甸地壓在眼前。
朱漆大門緊閉,門環(huán)是猙獰的狴犴獸首,銅釘密布,森嚴(yán)壁壘。
蕭景明率先二位翻身下馬,動作利落中帶著世家子的矜貴,早有隨從上前叩響了門環(huán)。
沉重的聲響在寂靜的清晨格外清晰。
不多時,側(cè)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一個穿著深褐色布衣、眼神精明的老門房探出頭來,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掃,尤其在扶登秦腰間那柄堪輿尺和樸素的官袍式綢衣上頓了頓,隨即換上恭敬卻不卑不亢的神色:“貴客臨門,敢問是巫工部的扶工正、皇商蕭少主,還有這位……”“扶工正?”扶登秦不太出工部范圍活動,故這個稱呼陌生。
她只依稀記得,自己還是孩童的時候,站在扶登嵐旁邊,去拜訪世家的時候,他人會喊她一句扶工正。
扶登秦思緒間,姜渙聲音清朗接口道:“巫醫(yī)姜渙。
”“原來是三位貴客,我家督政大人早有吩咐。
請隨老奴來。
”門房側(cè)身讓開,示意他們進門。
踏入謝府,撲面而來的并非尋常富貴人家的脂粉香或花草氣,而是一股深宅大院特有的、混合著陳年木料、書卷墨香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藥草苦澀的氣息。
府邸占地極廣,布局規(guī)整得近乎刻板,沿著中軸線,重重院落次第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