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塵宮,藏書樓。
下過結構復雜的階梯行至闃暗盡頭,能看見一扇石造大門,上頭雕刻著成串繁復咒文,當蒲邑舟指尖觸及刻痕時,咒文啟動觸發(fā)廊道燈盞燃起白色火焰,整條通道轉眼變得明亮。
石門緩緩開啟,出現在后方的是一座宏偉寬敞的殿宇,左右兩側林立著足五人合抱的巨大梁柱,撐起大殿的高聳穹頂,四邊墻壁連同石柱表面,全修筑成層層疊疊的架格,塞滿了陳舊的木牘與書卷。
明凈濁雖不是初次進入這座地下書庫,卻從未深入了解,只知這些以古老方式儲存的典籍,均是上古時代執(zhí)掌浮塵宮的仙官留下的遺物。由于年代久遠,加之藏書內容紛亂雜沓,難以逐項分類整理,歷年歷代積累下來便荒廢至今。
「來幫忙?!?/p>
見蒲邑舟從角落疊置的書箱倒騰出一卷卷老舊古籍,明凈濁提出他的猜測,「師兄打算尋找有關瘴嵐谷的記載?」
蒲邑舟點頭,快速瀏覽手中展開的竹簡,「這回讓練遠和不修出去,我總有種很不好的預感?!?/p>
明凈濁不解,「我不明白,師兄,即便封仙陣全毀、里頭的邪物逃了出來,但憑練遠和不修兩人的力量,控制住整座瘴嵐谷應該也不是難事,你為何如此憂心?」
「你怎么能確定那兩人應付得來?」蒲邑舟問道。
明凈濁正要開口,又聽蒲邑舟繼續(xù)說道:「當初你到白顱山剿滅妖獸時,我也沒料到那里竟有千年大妖出沒,雖然最后全身而退,但你不也身中劇毒、差點兒就成為廢人嗎?」
鎮(zhèn)壓大境的力量漸趨衰退已是不爭的事實,四方妖物活躍的程度前所未見,縱然師兄弟實力強悍,但今非昔比,在未了解敵人底細前貿然臆斷結果,確實過于自負了。
回憶起當時白顱山的險境,明凈濁陷入沉默。
「沉天大境有成千上萬的封仙陣,每座封仙陣里到底都鎖了些什么腌臢玩意兒,師父不清楚,我也不清楚,只有當初設下陣法的仙官們才知道?!?/p>
他放下手中竹簡,又拿起另一卷攤開,輕聲道:「……就當是我思慮過重吧,不能再讓你們陷入危險?!?/p>
明凈濁聞言垂眸,握緊了手中簡冊。
師父和師叔杳無音訊,大師兄及二師兄在外不歸,而四師兄和五師兄常年巡守大境邊界,統御及坐鎮(zhèn)浮塵宮的責任全落到蒲邑舟一人肩上。明凈濁對三師兄身上背負的壓力了然于心,也為自己的能力尚未強大到能幫忙承擔責任而感到愧疚。
眼下所能做的,便是盡力協助蒲邑舟釐清環(huán)繞著瘴嵐谷的謎團。
他攤開簡牘,歷代仙官的飄逸字跡詳實記錄著大境起源,洋洋灑灑一整冊,開篇卷首以形體特殊的古文寫下三個大字──碧叢天。
「碧叢天?」冷風迎面呼嘯而來,何焉艱難地發(fā)出疑問,「那是什么?」
為避免再吸引邪物,九尾狐放慢了速度,選擇騰空御風前行,兩道躍動的紫色火焰如星隕般在夜空閃爍。
「那是太始沉天大境的舊稱,昔日上界用以封印、鎮(zhèn)壓惡神之地,由神君荼吾主掌,」玉文竹緊跟在側,紫焰在狂風中搖曳飛舞,話音依然清晰無比,「后來發(fā)生各式各樣的原因,碧叢天大亂,最終整座天域墜落下界,便成為如今人間修士口中的『沉天大境』。」
何焉:「也就是說,這世界以前曾是囚禁神仙的地方?」
玉空青插嘴:「不只以前,現在也是,興許咱們踩過的每個地方,底下到處都有封仙陣呢!」
何焉愕然,沒來得及思考玉空青是不是在嚇唬他,又聽玉文竹接續(xù)道:「方才那些聲音大概是長年匯聚在地下深處的惡念,它們比妖怪敏銳的多,初時外形似黑霧、聲音細如蚊蚋,一旦吞食了足夠的靈氣,便會凝聚出形體、化作魔物?!?/p>
難得師兄愿意鉅細靡遺地無償解釋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何焉抓緊機會,專注地側耳傾聽,唯恐漏掉任何細節(jié)。
「魔物是什么樣子呢?」
「總之一定比你想像的還要丑陋噁心!」玉空青竊笑。
玉文竹不再說話,何焉扯了扯玉空青的狐貍毛表達不滿。
按往日作息,平常這時候何焉早已沉浸夢鄉(xiāng),但此刻他卻一點也不困倦,反而隨著逐漸靠近目的地而越發(fā)精神抖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