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焉搖搖頭,看向案上堆疊的書卷,悶聲道:「我想看會兒書。」
往常何焉讀書時就不喜有人在旁打擾,朱砂和石青聽他這么說,也只能暫時離開書房。
何焉憑著不太深刻的印象,試著找出曾提到「爐鼎」的典籍,還從紙僕們搬回來不久的新書里,翻出兩冊探討女子媚道與房中術(shù)的論述,想尋覓有關(guān)「二形子」的蛛絲馬跡;可無論他如何查閱,來來回回盡是陰陽雙修、男女合氣之道,不曾提及一身二體之人的存在。
他闔上書本,腦中不斷回盪著尉遲脩那些關(guān)于二形子與爐鼎的說明,只覺空落落的,思緒一片混亂。驀地腿邊再次傳來熟悉的柔軟觸感,他發(fā)現(xiàn)方才逃走的白狐貍又跑回來了,這次身旁還跟著另一隻外表一模一樣的白狐,同樣有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何焉再不敢隨意碰牠們了,眼睜睜放任兩隻小白狐跳上膝蓋、窩在他的肚子上,甚至鑽進(jìn)他半敞開的衣襟底下,摩娑著胸口的肌膚。何焉癢得受不了,四肢并用抓住兩隻胡亂竄動的小獸,抱了溫暖的狐貍絨毛滿懷,教他舒服得輕嘆一聲,感覺那空蕩蕩向外洩氣的心口終于被好好地堵上。
忽然間,何焉聽見耳邊傳來突兀的男人笑聲。
他嚇得連忙松手,其中一隻白狐迅速跳開,飛身躍至?xí)干喜[起細(xì)長紅眸,神態(tài)舉止竟如尋常人類,張口便聽見含著笑意的男人聲調(diào)。
「一見面就這么熱情,真不害臊?!?/p>
何焉愣住,另一隻白狐正大剌剌佔據(jù)他腿上的位置,打了個心滿意足的呵欠。
他心中暗忖:外形為獸,卻能口吐人言,應(yīng)是百年道行以上的妖。朱砂和石青曾說過,浮塵宮里沒有野生小妖,卻有幾隻家養(yǎng)的大妖怪,那只可能是──
「……師兄?」何焉試探道。
既然能隨意出入聆春居,想必也是浮塵宮里的弟子。那白狐貍沒應(yīng)聲,只是輕笑著,雖然是男人的嗓音,腔調(diào)卻如小姑娘撒嬌似的甜膩。
「你在叫哪個師兄呢?是凈濁師兄?還是不修師兄?」
何焉一頭霧水,白狐趁機(jī)蹦跳至他身上,小爪子踩踏著肩頭彷若無物,絲毫感受不到重量。牠彎起狐貍眼,湊近何焉頸邊聞嗅。
妖怪對于靈力感知一向靈敏,縱然何焉受制銀索縛身、已掩去大半靈息,純凈的氣味仍像塊不斷散發(fā)絲縷香氣的小甜糕,令人垂涎三尺。
「你真好聞。」
牠張開嘴,思及昨夜那場活色生香的人體煉爐試驗,不由得口齒生津。比起尋常人類修士拐彎抹角的雙修採補,拆下那繁復(fù)銀鏈、褪去薄衫后的皮肉與鮮血,才是真正滋養(yǎng)妖物修為的頂級補品。
牠笑問:「我可以吃了你嗎?」
話音剛落,周遭氣氛驟變,一直匍匐在何焉腿上的白狐猛地釋出驚人妖力,震懾得人幾乎喘不過氣;牠雙目通紅、齜牙咧嘴,炸開全身皮毛怒視著同族的狐妖,與方才那慵懶無害的神態(tài)相距甚遠(yuǎn)。
一瞬間何焉面色發(fā)青、渾身僵硬。
「只是開個玩笑嘛!」見手足暴怒,白狐貍那股子陰陽怪氣的腔調(diào)終于收斂了些,懶洋洋掛在何焉肩膀上不滿地嘟噥著:「要是真的吃了他,大伙兒還不把我宰了做成狐裘?!?/p>
兩隻大妖突來的衝突讓何焉直冒冷汗,見腿上的白狐冷哼了聲闔眼,他略定心神,再也按捺不住滿腹疑問。
「……你們想做什么?」
偌大一座空曠的聆春居,大約只剩這副軀殼還有覬覦的價值。何焉暗忖若又是為採補而來,面對兩隻狐妖,他是否還有商討甚至拒絕的馀地。
幸運的是,牠們似乎意不在此。
「沒做什么,只是三師兄怕某個煉器瘋子玩過頭把人給搞壞,特意派我們過來盯著,」白狐貍叨唸著,隨后又饒有興致地靠近何焉耳邊嬉笑調(diào)侃,「說實話,看你們倆昨晚的樣子,我真的挺擔(dān)心不修把持不住,不小心把你弄死?!?/p>
牠彎起又細(xì)又長的紅色眸子,甜膩嗓音聽得人難受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