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靜謐祥和的天上仙闕,此刻罕見地瀰漫著一股肅殺氛圍。
往日遍地可見的仙獸四處逃竄,大殿里一向佔地為王的夫諸紛紛識相地躲藏至暗處,悄悄探出頭觀察難得歸返的浮塵宮弟子。
申屠硯閉目凝神、盤腿端坐于大殿中央,一襲艷色氅衣與披散黑發(fā)形如鬼魅,與身后那棵白凈無瑕的神木浮塵毫不相襯。
白衣青年眉頭深鎖,已在旁來回踱步好一陣子。他先是重重嘆了口氣,最后終于忍不住看向申屠硯。
「師兄,何焉現(xiàn)在還好嗎?」
申屠硯筆挺身軀嵬然不動,只張口淡淡說道:「挺開心的。」
明凈濁無奈地笑了。整座浮塵宮上下因這小傢伙的事快要翻了天,結(jié)果他人倒好,在外優(yōu)游自在得很。
雖然明凈濁并未參與瘴嵐谷調(diào)查,但透過幾個師兄弟輾轉(zhuǎn)陳述,也大致了解事情經(jīng)過。
二形子擅自外出、封仙陣破致惡神甦醒,又逢凡間修士誤闖沉天大境,出動宮里大半師兄弟天翻地覆鬧下來,結(jié)果卻不盡如人意。
依玉蒼朮所述,傳送法陣欲關(guān)閉之際,那幾名人間修士趁機抓住何焉、將其一同帶出境外,當(dāng)下申屠硯迅即召喚出墨鳥,緊隨何焉入陣。
雖然此事引起蒲邑舟震怒、并重懲了兩隻最初肇禍的狐貍,但至少目前申屠硯尚能掌握何焉的行蹤與安危,只是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蒲邑舟還是命玉蒼朮立時前往凡間,盡速帶回丟失的二形子。
至于另一個問題,則是關(guān)于惡神。
藏書樓地底塵封的古籍記載,先代仙官于瘴嵐谷各設(shè)有三處封仙陣,惟陣中所鎮(zhèn)壓的均為同一仙神,名為脂嫋。
女神脂嫋,本體乃上古雪脂樹,歷經(jīng)眾生長年累月信仰供奉化形,復(fù)又分化出二身,故別稱三身神女;其形貌雖為天人之姿,生性卻荒淫無度、耽溺肉慾,且極端好食男子精血。
為免惡神危及世間生靈,仙官腰斬分身、毀去本身軀體,將精魄與殘軀各自封印。
惟據(jù)書簡中補附之抄本紀(jì)錄,三身神女另有一殊異之處:縱其三副肉身盡毀,倘精魄尚存,得通過雪脂樹液侵入人類身軀,寄精魄于其神魂、汲精氣神滋養(yǎng)己身,待元神再次成形,便可篡奪宿主身體、重獲新生。
因此,在得知凡間修士曾闖入沉天大境,又確認脂嫋分身具在、獨獨佚失本體精魄時,蒲邑舟便知其先前的不祥預(yù)感成真,即使命師弟掀翻了整座山谷,意料中一無所獲。
明凈濁細數(shù)此次誤入大境的境外宗門弟子,語氣猶疑。
「天洐宗二人、鴆教一人、生還的紅櫻谷弟子一人,以及底細不明的女修士一人……」他轉(zhuǎn)頭朝申屠硯建議道:「這些人四散云湖境各處,只讓練遠和不修去追查會不會有些吃力?不如我也同他們一起──」
申屠硯打斷明凈濁的話:「你想再惹惱三師兄嗎?」
「可是……」
「他會安排人手協(xié)助,你負責(zé)安心養(yǎng)傷?!?/p>
明凈濁無奈又頹喪地嘆了口氣。白顱山同大妖一戰(zhàn)讓他這陣子徹底成為廢人,什么忙都幫不上,只能乾瞪著眼瞎著急。
他站在殿門邊,望著青空下簇簇雪白浮云,思緒不禁也飄遠了去。
「……話說回來,方才我看三師兄往蟠龍塔上走去,他究竟有什么打算?」
面對六師弟自言自語般的提問,申屠硯未再回應(yīng),心神重新回到遠在異境荒郊那具強奪來的凡胎俗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