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玦的藥,蘇婉婉堅持親自煎。
汀蘭水榭的小廚房里,藥罐咕嘟咕嘟地冒著泡,苦澀的藥香混著一股奇異的甜香彌漫開來。春桃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問:“姑娘,這藥里加了什么?聞著不像尋常的湯藥?!?/p>
“加了點蜜炙的甘草和當(dāng)歸,能中和些苦味,也更養(yǎng)氣血?!碧K婉婉一邊攪動藥勺,一邊留意著火侯,“王爺?shù)纳碜犹摵奶茫退幑シゲ坏?,得慢慢補。”
她說話時,眼神專注,仿佛手里熬的不是藥,而是什么稀世珍寶。春桃看著她側(cè)臉的輪廓,忽然覺得,這位替嫁來的王妃,雖看著溫和,骨子里卻藏著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
藥煎好時,已近午時。蘇婉婉將藥汁濾進白瓷碗里,湯色澄亮,苦香中帶著回甘。她用帕子裹著碗沿,端著去了書房。
蕭玦正在看一份軍報,眉頭微蹙,臉色比清晨時沉了些。見她進來,才緩緩舒展了眉峰。
“王爺,該喝藥了?!碧K婉婉將藥碗放在他手邊。
他看了那碗藥一眼,沒立刻動:“剛收到消息,蘇家遞了牌子,想進府探望你?!?/p>
蘇婉婉握著藥勺的手頓了頓,隨即恢復(fù)平靜:“我不見?!?/p>
她對那個所謂的“家”,早已沒了半分念想。當(dāng)年他們能把她扔在洛陽十六年,如今自然也能為了長姐把她推給一個“廢王”,哪來的什么親情可言?
蕭玦看著她冷淡的側(cè)臉,眼底閃過一絲贊通:“本王已經(jīng)拒了?!彼D了頓,補充道,“他們說,你長姐也想來。”
蘇婉婉端起藥碗,遞到他面前,語氣沒什么起伏:“王爺還是先喝藥吧,涼了就沒效果了?!?/p>
她不想提蘇卿卿。那個被父母捧在手心的長姐,于她而言,不過是個模糊的影子。
蕭玦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藥汁入口微苦,咽下去時卻有一絲清甜順著喉嚨滑下,竟比他以前喝的那些湯藥好受多了。
“你倒是一點都不好奇?”他放下空碗,看著她,“蘇卿卿來見你,或許是想跟你說些什么。”
“沒什么好說的。”蘇婉婉收拾著空碗,聲音淡淡,“她的路是她的,我的路是我的,本就不相干。”
蕭玦眸色微動。他見過太多姐妹間的勾心斗角,像蘇婉婉這般,對嫡親姐姐如此淡漠的,倒是少見。但他沒再追問,每個人都有自已的過往,他無意探究。
“下午開始針灸?”他換了個話題。
“嗯?!碧K婉婉點頭,“下午陽氣盛,最適合通淤。只是……會比上午更疼些,王爺要有準(zhǔn)備?!?/p>
蕭玦嗤笑一聲:“本王說了,不怕疼?!?/p>
話雖如此,當(dāng)下午蘇婉婉拿出那套更長更粗的銀針時,他的指尖還是幾不可察地收緊了。
“這些針要刺在穴位深處,打通淤堵的經(jīng)脈?!碧K婉婉一邊消毒銀針,一邊解釋,“可能會有酸脹感,甚至?xí)砍兜絺?,王爺若忍不住,可以出聲?!?/p>
蕭玦沒說話,只是將腿伸直了些,一副任她施為的樣子。
蘇婉婉深吸一口氣,拿起一根銀針,對準(zhǔn)他膝蓋上方的“伏兔穴”,手腕微沉,銀針便穩(wěn)穩(wěn)地刺入了穴位。她的手法極快,快得讓人看不清動作,只覺得一陣微麻的刺痛傳來,隨即便是一股暖流順著經(jīng)脈蔓延開來。
一根,兩根,三根……銀針像排隊的士兵,整齊地扎在他腿上的穴位上。蕭玦的額頭漸漸滲出了汗珠,臉色也白了幾分,卻始終沒哼一聲,只是緊抿著唇,盯著窗外的玉蘭樹。
蘇婉婉留意著他的神色,見他牙關(guān)微緊,便放緩了下針的速度,指尖在銀針尾部輕輕捻轉(zhuǎn),試圖減輕些他的痛苦。
“當(dāng)年中箭時,是不是比這疼得多?”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