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還想再問“玩什么?”但這冷清的小門面里,好不容易來了人,怕客人等得不耐煩,就直接說了個“好”。
管他玩什么呢,有得玩就行。
只是聞序沒想到,三個大學渣,畢業(yè)十年后的夜間活動是爬到屋頂上看月全食。有種詭異又樸素的懷舊浪漫。
夜晚氣溫驟降,杜寧揚愛美穿了件新風衣外套,凍得瑟瑟發(fā)抖。
趁徐照霖和祝姚拿手機猛拍,聞序坐在最邊上,用大衣把她包裹進懷里,她的小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安靜又安詳。
當?shù)厍虻年幱案采w月球,深紅色的月亮讓天空暗下來,他親了親她的額頭。
她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埋怨,“在溪村看星星的那天,全班除了徐照霖,就你沒來。”
聞序一直為這事感到遺憾。只是,感到遺憾的不止他一個人。
他本就比寫生大部隊遲到一天,之后又在中途離場,隨后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畫室。而在那個熱烈炎熱的夏天之后,她正式走上高中生涯的正軌,日復一日,過起忙碌而規(guī)律的模糊生活。
路過短暫交匯的節(jié)點,往后的道路就愈發(fā)遙遠地錯過。好在,他們是兩條曲線,現(xiàn)在又稀里糊涂地繞在一起了。
“對不起,”他說:“本來想著流星雨,可以許愿,還可以幫你多許幾個愿,提前把愿望都想好了?!?/p>
她仰起頭,專注地看著他,“不要緊,那天晚上壓根沒有流星雨,都是他們瞎傳的。你說說,你想幫我許什么愿?”
重合的地球和月球一點一點錯開,月芽的輪廓一點一點暈開來,像她彎起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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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大巴七點發(fā)車。
第一站是畫室,第二站是華廣,第三站到城北,出了城開上三小時高速,再轉(zhuǎn)一小段鄉(xiāng)道,就能到溪村的入口。
跟平常小打小鬧的春秋游比起來,近四小時的車程,再加上七天五晚的住宿,算得上是趟“遠途旅行”,再加上剛考完期末考試,暑假正式宣告到來,每個人都很激動——激動到忘記他們是去寫生的,是每天都要交作業(yè)的。
杜寧揚和祝姚趁著放假和出游前短短一個晚上的間隙,去批發(fā)市場血拼一番,買了一堆質(zhì)量一般,但款式時髦的“次拋衣”,拿回家洗都不洗就要帶到溪村去,往行李箱里塞。
誰知第二天早上一醒,行李箱變成了超大號蛇皮旅行袋。
“你那個箱子太小了,塞滿衣服就放不下日用品和藥箱了,媽媽幫你找了個大袋子,免得到了村里想買都買不著,”方芳就知道杜寧揚會撇著個嘴,提前準備好了應對話術(shù)。
杜寧揚顯然還沒睡醒,盯著這個超大號蛇皮袋,盯了許久也沒盯出個花兒來。聞言發(fā)出不情愿的哀嚎。
她想象中的寫生之旅,是帶著新買的夏季裙子,推著靈活的明黃色萬向輪行李箱,單手把著草編太陽帽,回眸一笑百媚生的。
而不是像個難民一樣拖著這個老土的,過時的,超載的,蛇皮旅行袋。
“媽——”杜寧揚猛然蹲下身,費勁地拉開拉鏈,發(fā)現(xiàn)這袋子質(zhì)量很次,拉鏈卡卡頓頓,拉不利索,咬牙切齒地問:“你都往里面塞了啥?太沉了,我提不動的呀!”
“也沒帶啥,有備無患,”方芳望了一眼時鐘,“得,要出發(fā)了,還得走去華廣等車,媽把早飯給你帶著?!?/p>
方芳所說的等車,是提前三十到四十分鐘站在站臺上像個傻子一樣地干等。杜寧揚沒這個習慣,且在畫室里是一等一好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