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為不語,咬著后槽牙,死死地盯著她。
寧汐被他八竿子打不著的話題轉化給弄暈了:“你在說什么胡話?”
赫連為忍無可忍地沖她大吼:“你現在還裝什么糊涂?!不就是你故意引誘我的嗎?!忽冷忽熱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行啊,行啊,那我也認了行了吧!可既然你想要騙我,那為什么就不能騙得用心一點、你為什么就是不能對我好一點?!”
他猛地跳起來,馬上就要朝她撲去。
寧汐被他嚇壞了,本能用劍指他,逼他后退睜:“你又在發(fā)什么瘋?!”
發(fā)瘋?
可能是吧。
他被裴不沉那混賬砍掉一只手臂的時候就該瘋了,辛辛苦苦這么多年的汲營,險些被毀于一旦,他承受胯下之辱、在昆侖丘痛苦度日數十年,就是為了將那些曾經欺侮過自己的東西踩在腳下,卻偏偏被那陰魂不散的男鬼一樣的家伙狠狠反咬一口……
其實,她送給他的糖人他沒有丟,一直藏在枕頭底下,舍不得吃又舍不得扔,后來糖水融化,引來了密密麻麻的螞蟻,咬得他又痛又癢,一宿一宿地睡不著覺。
赫連為不顧劍刃鋒利,猛地攥住奔月劍,將她拉住不讓她后退:“你不肯遵從婚約嫁給我,到底是為什么?我比不上裴不沉嗎?我比別人差嗎?!你也瞧不起我嗎?明明你以前還肯給我買糖人吃——還是因為介意南宮音?”
他似乎陷入了某種自我狂熱的癲狂,滔滔不絕地傾訴起來:“你不必擔心,我還會娶別的女人,可我不愛她們,那只是為了大局,你能不能別再鬧了、懂事一點,適可而止——”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不堪重負的分身終于到了盡頭,化為絢爛的光點。
神識回歸本體,赫連為被巨大的沖擊撞得頭暈目眩,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為兒?!”守在床邊魂不守舍的赫連清羽險些丟了手里的湯碗,忙不迭沖上來扶他。
“走開!”赫連為將他狠狠推開,翻身想要下床,可雙腿無力,立刻又跪在了地上。
碗瓷碎了一地,赫連清羽顧不上收拾自己滿衣兜的狼藉,又連忙去攙他,恨鐵不成鋼地掉淚:“你到底是怎么了?!裴公子怎么會和你發(fā)生沖突、還、還傷你至此?!”
赫連為斷了的那只胳膊創(chuàng)面正撐在床榻,痛得一陣陣發(fā)冷汗:“我的好爹爹,你不如去問問那個兇手,都是修鬼道的人了,還有什么理智可言嗎?”
赫連清羽修仙固顏時已經年近不惑,眼角額間的細紋沒有辦法被抹去,他自己也不是喜好涂脂抹粉之人,便沒有特意花心思追求青春面貌,而此時遭受重大打擊,整個人顯得格外蒼老頹廢。
“我與裴公子相識不多,可我覺得他不像是那般十惡不赦之人——”
話沒說完,赫連為就狠狠甩開了他,雙目血紅:“事到如今你還要替外人說話?!是我、是你兒子被人砍了手差點送掉半條命,你卻還胳膊肘往外拐?!你究竟是不是我親爹?!真的要看我死在他們手上你才痛快嗎?!”
赫連清羽僵在原地,眼尾蓄滿淚水,顫聲道:“為兒,你怎么會這么想,我……”
赫連為冷笑一聲,自己撐著身體站起來:“裴不沉呢?還關在水牢里?”
赫連清羽用寬袖狠狠一抹淚,勉強維持儀態(tài):“他不肯承認自己修鬼道,說自己是追查風月樓下的聚陰陣而來,還說你……說你禁錮唯娘亡魂,豢養(yǎng)厲鬼?!?/p>
赫連為用那雙血淋淋的桃花眼,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的親爹:“那你呢,你信他說的話嗎?”
赫連清羽面白如紙:“派去風月館的人回報,說那里早被燒成了灰燼,確有陣法殘存的靈力波動,可也看不出是不是聚陰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