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記拖著粉色行李箱站在山腳下,仰頭望著半山坡那座青瓦白墻的建筑,后槽牙咬得咯咯響。
手機屏幕亮了又滅,她第18次戳開朋友圈界面,信號格倔強地顯示著“無服務”。
“爺爺真是坑孫女專業(yè)戶?!彼龑χ諝舛迥_,行李箱輪子碾過碎石子發(fā)出刺啦聲,“說什么‘清風觀改民宿是百年基業(yè)’,合著這基業(yè)建在信號盲區(qū)?現(xiàn)在誰出來玩不住有wi-fi的地兒?。 ?/p>
山風卷著松葉刮過她發(fā)梢,林小記想起今早從老家?guī)淼倪z像——穿道袍的白胡子老頭正沖她笑,相框背面還貼著便利貼:小記最乖,幫爺爺守好觀里的寶貝。
她氣呼呼把手機塞回帆布包,拽著行李箱往坡上挪,橡膠鞋底在青石板上打滑。
“姑娘需要幫忙不?”
突然響起的男聲驚得她差點松手,轉頭就見個穿藍布衫的大叔扛著半人高的紙箱從旁邊雜貨鋪出來,額角掛著汗,“我是山下雜貨鋪的李掌柜,你爺爺生前常來我這兒買黃紙?!?/p>
“李叔好!”林小記慌忙點頭,剛才的氣瞬間消了大半——她從小在道觀長大,最熟的就是這種熱心腸的街坊,“我正愁搬行李呢,這箱子里全是爺爺?shù)呐f書,沉得要命?!?/p>
李掌柜單手拎起她的行李箱,像提顆白菜似的:“你爺爺上月還來買香燭,說要給孫女布置民宿。得虧你來了,這觀里好幾年沒人氣,我昨兒路過還聽見……”他突然閉了嘴,用下巴指了指山門,“到了?!?/p>
林小記抬頭,門楣上“清風觀”三個字早褪成淡墨色,紅漆門框裂著細紋,倒真有幾分民宿的“古色古香”。
她掏出鑰匙擰開門鎖,灰塵混著檀香味撲出來,李掌柜把箱子擱在廳里的老榆木桌上,指了指墻角的布簾:“后邊三間房收拾過了,你爺爺說要留兩間給客人。我先走了,有事兒喊一嗓子,我聽見就來?!?/p>
“謝謝李叔!”林小記沖他背影揮揮手,轉身打量客廳——墻上掛著褪色的《松鶴圖》,供桌改成了前臺,擺著個掃碼牌,還是她上周教爺爺用的。
她蹲在行李箱前翻出床單,突然聽見“叩叩”聲。
“來啦!”她扯著床單沖過去,手搭上門把時突然想起什么,對著玻璃門照了照頭發(fā)——畢竟是民宿開業(yè)第一天,得給客人留個好印象。
門開的瞬間,林小記的笑僵在臉上。
門口站著個穿靛青官服的男人,補子上繡著仙鶴,帽翅微微晃動。
他臉色白得像漿過的宣紙,嘴唇卻紅得扎眼,見她望過來,拱了拱手:“姑娘,可還有空房?”
“有有有!”林小記猛搖頭,把詭異的裝扮拋到腦后——現(xiàn)在年輕人就愛穿漢服l驗生活,“我們這兒有大床房和標間,大床房帶獨立衛(wèi)浴,標間能看山景……”她邊說邊把人往里讓,“您先坐,我給您倒茶,我們這兒的茶是后山野茶,爺爺說喝了……”
“姑娘?!蹦腥送蝗婚_口,聲音像浸了水的琴弦,“這音樂……能關關嗎?”
林小記這才注意到前臺的藍牙音箱正放著《最炫民族風》——她怕太安靜,特意設了自動播放。
她手忙腳亂去按暫停鍵,音箱“滋啦”一聲黑屏了:“對不住啊,可能沒電了……您喝茶您喝茶!”
男人端起茶盞的手在發(fā)抖,杯沿碰著瓷碟發(fā)出輕響。
林小記蹲在他對面調(diào)音箱,余光瞥見他官服下的鞋——不是運動鞋,是白底皂靴,鞋尖還沾著泥。
她剛想夸“您這漢服真講究”,就見男人突然僵住,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供桌上。
那是爺爺?shù)倪z像。
“您……認識我爺爺?”林小記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遺像里的老頭正沖他們笑。
男人猛地放下茶盞,茶水濺在桌布上:“不、不認識。那我先上樓?”
“哎您房卡!”林小記抓過前臺的竹制房卡追上去,抬頭時正撞見男人的側臉——他耳垂上沒有耳洞,可現(xiàn)在年輕人戴漢服配飾不都戴耳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