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見了,只笑了笑:“太平?仁讓?太子爺還是不放心我?!?/p>
說完便讓金嬤嬤好好收起來。
等真熬過了年,程婉蘊才好好松口氣。
她是頭一回在宮里過年,才知道規(guī)矩多得很,也極累人,幸好她如今只是個格格,既不用入宮拜年,也不用參加宮宴,太子就不同了,自打進了臘月,他就成了康熙的腿部掛件似的,每日都有不同的事忙。
從初一到十五,又各有各的活動,比如要接神,康熙會領著太子到佛堂拈香行禮,出入時還要放鞭炮;所謂“抬頭請神,低頭踩歲”,選好吉日,要從戶庭到大門的路上灑滿芝麻秸,人們在上面走以祈福,這叫“踩歲”。
太子帶著兄弟們在乾清宮踩了一遍、到寧壽宮又踩了一遍,收了兩回壓歲錢。
回了毓慶宮,他笑意盈盈給程婉蘊手里放了只沉甸甸的金絲緞繡福魚的荷包,還拉著程婉蘊在廊下再踩了一遍芝麻秸,芝麻秸在腳下碎裂,劈啪作響,外頭亦響起爆竹聲聲,他握著她的手,眼眸溫柔明亮,誠心誠意地祝禱:“愿我的阿婉來歲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歲歲平安。”
程婉蘊聽得眼眶一熱,扭身像只小熊似的抱住了他,埋頭聽他xiong膛里發(fā)出的悶笑。
這家伙小小年紀就很會撩了怎么辦。
冷靜!冷靜啊!
進了臘月,除了祭灶神、大掃除、做棗糕,預備年禮送給李氏和王唐兩位格格,程婉蘊便是剪剪窗花,翻一翻庫房里有沒有不違制的普通料子,當做“優(yōu)秀員工”獎品賞給院子里伺候的人,又按照全年當差的情況,給發(fā)了年終獎。
添金樂得日日都笑得合不攏嘴,對于他們這些太監(jiān)來說,什么都是虛的,只有銀子最實在。紅櫻、青杏、碧桃也是,她們也盼著多攢些體己,到時出宮以后家人還能給謀個好親。
添銀倒是平靜,他收了銀子磕完頭,還分了大半給外頭做粗活的小太監(jiān)。過年前后下了兩場大雪,那小太監(jiān)就負責掃門前的雪,沒兩天臉上手上都凍得紅腫,他們一不敢耽擱差事,二沒那些銀子調理,都是咬咬牙就過去了。
添銀以前也曾當過多年粗使太監(jiān),心知不易,便將自己得的賞分了出去。
程婉蘊知道以后,提了粗使宮女和太監(jiān)的月例,至于添銀……他是個沉默冷言的性子,領著庫房的差事就只做好庫存的差事,平日里也不到她面前來鉆營,就是來回差事,也是一板一眼拿著庫房冊子認認真真回事。
多一句都不說,什么吉祥話、拍馬屁更是一概不會。
所以他平日里除了自己的月錢,也沒別的進項,添金這樣油滑機靈的人,就成天都有不同的人孝敬他,根本不用人操心。
程婉蘊就叫來青杏商量,要不要悄悄地再給他賞點銀子。
青杏性子沉靜,又是個細心的,平日里還能和添銀說上幾句話,便搖頭道:“添銀家里沒人了,他自己又沒了根,攢再多銀子也是白費,他又是那樣酸書生似的一個人,讀書讀傻了的,一味只想在您身邊安心做事,什么也不求的,想來他自己也不會要的。您放心,平日里我多顧著些,總不會叫他餓肚子。”
也是,程婉蘊心想,賞銀子畢竟打眼,再怎么悄悄的,也容易叫人知道,別惹得其他人眼紅,這才是害了他。他若只想安安靜靜有個地方了此殘生,她又何必擾人清靜?
自己院子里料理完了,便開始選年禮。
給李氏準備了一只紫檀炕屏,這東西其他都普通,唯雕工分外精巧,金嬤嬤來回說側福晉格外喜歡,給她回了一只青玉做的獸足香爐。
給唐格格準備的是一把金算盤,足金打的;王格格那邊是托太子拿到佛堂供奉過的百子納福被,蘇繡的,繡工絕了,要不是實在不知道送什么,程婉蘊都不舍得拿出來。
王格格身子重了,越發(fā)深居簡出,程婉蘊還是過年的時候才見了她一面,見了不由結結實實地唬了一跳,王格格真如那等發(fā)面過頭的饅頭,白胖白胖的,都快認不出來了。
她不僅肚子大得驚人,便是自個也肥胖許多。
程婉蘊上輩子自己沒有孩子,但身邊有早婚的朋友,也是吃得多孩子大,后來檢查八斤多,這么大實在是順不下來,只好剖腹產(chǎn)了,于是她好心勸了句:“如今身子重了,也得盡可能節(jié)制些,不然孩子太大了,到時候生的時候遭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