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怔愣間,無意瞥見戲臺下一個胖大身影正沖我們頓足撓腮。
原來是找不見李玉娘的朱二娘,此刻正急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看到我們連連招手招呼我們過去,手揮舞得風車一般,恨不得一步跳過來。
我們忙撿著黑些的位置一路跑過去,走到近前,快要急瘋的朱二娘忙迎上來,連珠炮似的對著“李玉娘”說:“娘子今天要愁死我這老骨頭了!這百戲都演上了,才看到娘子!娘子今日是到哪里去了!”孫二娘說著又一把抓小雞子似抓住我,連連斥責我:“小柳,你這婢子是要失心瘋了!拐著娘子到處亂跑,沖撞了蕭府的貴人可如何是好!回去少不得餓你幾頓!”今日三番五次被銅兒那個爆竹罵的我已經今時不同往日,她的叱罵聽到我耳中已經無關痛癢了,卻有些擔心給那真正的小柳惹禍,于是連連道歉。
她一聲冷哼:“你這小婢子,卻比往日機靈了很多。
如有下回,我不輕饒了!”說罷對“李玉娘”擠出一張笑臉,討好道:“娘子,下場你便上場吧?刺史愛女張娘子今日也來赴宴了,那可萬萬得罪不得呀!”“李玉娘”聞言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我卻一把抓住朱二娘,就著她的話頭連聲問:“大娘,這張娘子我們方才在園子里碰見了,她這么高的身份,為何要來蕭府赴宴???”朱二娘不耐煩應付我,甩開我的手扯了袖子就要走,卻發(fā)現自個正被“李玉娘”冷冷盯著,方才耐著性子不情不愿地為我們答疑解惑:“老婦人近日聽到酒樓里的客人們在議論,說那張娘子,有可能要與蕭家大郎結親呢!話說這蕭府,現在為商戶,雖說現下是錢塘城里數得著的豪富,也有一門三進士的美名,卻終究幾代沒有入仕的子弟了,哪里夠得著刺史家的門庭!但不妨那蕭郎,是咱們這錢塘城里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呀!這么俊俏的兒郎,自然也迷了那張娘子的眼了。
張刺史拗不過女兒,不也就只有順著她意來了?”說罷一嘆,似乎很有感慨:“這張家也是名門,家中高官成群,現下家中還出了皇妃呢!他家女郎這么高的身份,便是王侯公子也配得,卻選到了這蕭家,真真是女大不中留哇!”此刻,水榭對面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歡笑,將朱二娘醞釀的感慨愁緒一下沖散了。
她忙推著“李玉娘”上臺,自個又忙去安排一同來的后生準備竹竿。
我原本十分擔心,怕姚黃演不來這“李玉娘”的獨門絕技,很為她捏一把汗。
卻只見她一個騰挪,便穩(wěn)穩(wěn)站上了一層樓高的小小竹竿頭。
又見她衣袂紛飛,柳腰輕擺,踏著樂師的鼓點緩緩起舞。
鼓聲越來越急,她轉得越來越快,手上腳上動作卻絲毫不亂,漸漸旋轉的裙擺越來越快,快到幾乎看不清了,只成了一個玉色的圓形殘影,如玉瓶一般。
眾人的心也隨著那鼓點越來越快。
只見她一個起跳,凌空翻了數個干脆利落的跟頭,只在每次下落時足尖在竿頭輕點。
最后伴著最后一個鼓點,穩(wěn)穩(wěn)立在竿頭,面色發(fā)髻絲毫不亂。
這精彩絕倫的竿戲自然博得了貴人們的滿堂彩。
一盤盤銅錢絲絹賞賜被端過來,朱二娘笑得滿臉橫肉將小眼睛擠成一條細縫,連連對著貴人們行禮。
我看看姚黃,她沖我擠了一個很淡的笑容。
下邊就是壓軸節(jié)目,那西域胡人表演的幻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