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來,看著那些字,他的字總是好得不像話,每一個筆劃都非常俐落漂亮。我認得那些字詞、那些橫、豎、g、捺,可我讀不出來那是什麼意思。
就這麼盯了許久,我才看懂當(dāng)中的一行:「對你說不出口的話,總歸是我的錯?!?/p>
他這是……在怪我嗎?我不知道。我看不懂他的字。從來都看不懂。
我把信折回原樣,手抖得差點撕破。
沈知遠消失了,沒有人聯(lián)絡(luò)的上他。他的室友回到宿舍發(fā)現(xiàn)放在桌上的遺書後,就急急忙忙的通報、四處問人去了。
沒有人說出「si亡」這兩個字。
但我知道,他要走了?;蚴钦f他已經(jīng)走了,只是我不知道是用甚麼方式。
我把信放回桌上,慢慢地把它壓平整。沒帶走。
我不敢。
我總覺得,只要那封信還在那里,他就還在。
一個人不會消失得太乾凈,至少他會在自己的字里活著。那封信是他的聲音,是他最後一段留在這世界的留言。
我聽不懂他的留言。
我蹲下身子撿起那支筆。筆芯早就斷了,墨水也乾透,筆頭凹陷像是摔過。我握在手心里很久,然後放回原位。這里什麼都不缺,卻什麼都不再有人用了。
我想起那時他在草地上寫字給我看,那天yan光剛好,影子柔得像紙邊。
他問:「這樣簡白你看得懂嗎?」
我說:「嗯,看得懂?!?/p>
但我其實只看懂一半,另一半是靠猜的。
我走出宿舍的時候天還沒全黑,風(fēng)很冷,像是有人在耳邊吹氣。走廊上幾個人站著講話,看到我出來就停下聲音。我低著頭裝沒聽見,快步離開。
我走回自己的房間,把手機關(guān)機,背對著門口坐下。
沈知遠的手機留在桌上,他沒有帶走。他的帳號還在線上,我能看到他最後一筆筆記,是上周一堂課的資料,分類一絲不茍。他明明什麼都整理得這麼清楚,卻連說再見都沒有。
我忽然想到,那句「對你說不出口的話,總歸是我的錯」,會不會是……不是在怪我?會不會其實是道歉?
還是什麼都不是?只是我又在自作多情?
他是不是早就受夠了我一直黏著他、打亂他的計畫、說些他聽不懂的話?是不是早就……早就決定好了,只是我太蠢,連這都沒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