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沉重的鳳輦儀仗緩緩消失在宮道盡頭,留下靜思苑一片狼藉與死寂。
方才的喧囂仿佛一場荒誕的噩夢,唯有空氣中殘留的脂粉香、血腥氣和塵土味,證明著這里曾發(fā)生過一場足以毀滅一個(gè)貴女的驚天風(fēng)暴。
院中,只剩下云嬪與邢煙。
邢煙神色平靜,仿佛剛才的驚濤駭浪與她無關(guān)。
她朝著云嬪的方向,姿態(tài)優(yōu)雅地屈膝,行了一個(gè)標(biāo)準(zhǔn)的宮禮,便要帶著寶珠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站??!”
云嬪清冷含怒的聲音如同冰棱劃破空氣,她緩緩轉(zhuǎn)過身,華貴的裙裾在沾了塵土的地面上拖曳,一步步逼近邢煙。
那雙淬著寒意的眸子緊緊鎖住她,帶著毫不掩飾的質(zhì)問與不甘:“方才為何要攔著本宮?”
邢煙停步,回身,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反而漾開一抹極淺淡的笑意。
如同春水初融,卻未達(dá)眼底。
她目光越過云嬪的肩頭,投向太后離去的方向,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深意。
“姐姐此言差矣。妹妹何曾阻攔?不過是順勢而為,給姐姐遞了個(gè)臺階罷了。”
“姐姐這般聰慧通透,自然懂得審時(shí)度勢,明白有些鋒芒,此刻不宜盡露。”
她沒有點(diǎn)破太后二字,但話語間的分量,云嬪心知肚明。
在這深宮之中,她云嬪可以視諸多妃嬪如無物,但對那位盤踞慈寧宮多年的老狐貍,她此刻確實(shí)沒有硬碰硬的資本。
云嬪被戳中心事,面上閃過一絲難堪,隨即被更深的惱怒取代。
她嗤笑一聲,下巴微揚(yáng),帶著慣有的倨傲。
“哼!攔了又如何?她周欣萍已是砧板上的魚肉,入了那活死人墓般的冷宮,難道還能翻出天去不成?”
邢煙唇角笑意加深,腳步輕移,不動(dòng)聲色地拉近了與云嬪的距離。
她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情人間的絮語,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姐姐說的是,能不能出來,自然由不得她,也由不得你我,但——”
她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幽光。
“留她一條命,便是給某些人留了個(gè)念想,讓他們心存僥幸,也省得狗急跳墻,把賬算到姐姐頭上,豈不省心?”
周欣萍若真是死在了冷宮里,無論是太后還是周家,都會尋著蛛絲馬跡為周欣萍鳴不平。
這世上但凡是做過的事兒,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跡。
到時(shí)候真是算到云嬪頭上,她豈能安然無恙?
邢煙只是點(diǎn)到極致,云嬪不可能想不到這一層。
只是等她想到這一層時(shí),必定是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