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碎石硌得腳底生疼。
凌冽走在最前面,步伐穩(wěn)健,肩上扛著的糧食包隨著他的動作輕微晃動,卻絲毫沒影響他的速度。晨光透過樹冠的縫隙灑下來,在他沾記泥土的粗布麻衣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一幅粗糙卻充記力量的畫。
身后跟著一串歪歪扭扭的腳印。張老漢牽著小花,小花的腿已經邁不開了,每走一步都要趔趄一下,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咬著牙沒哭出聲。那三個從黑風谷救出來的女子跟在后面,年紀稍長的那個叫春桃,另外兩個是她的妹妹夏荷和秋菊,三人互相攙扶著,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蒼白,眼神卻緊緊追隨著前面那個瘦弱的背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凌冽突然停下腳步,側耳傾聽。
身后的人也連忙停下,大氣都不敢喘。張老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握緊了手里的木棍,警惕地看向四周——他現(xiàn)在對凌冽的警覺已經到了迷信的地步,這個少年仿佛長了順風耳,總能提前察覺到危險。
“休息一刻鐘?!绷栀D過身,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前面有片林子,進去再說。”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跟著他走進樹林。林子里有一塊相對平坦的空地,鋪著厚厚的落葉,踩上去軟綿綿的。大家紛紛癱坐下來,揉著酸痛的腿,大口大口地喘氣。
小花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不是因為累,也不是因為怕,而是一種積壓了太久的委屈和茫然——家沒了,親人沒了,現(xiàn)在跟著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少年在荒山里亂跑,她不知道自已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張老婦連忙把她摟在懷里,拍著她的背安慰:“不哭不哭,小花乖,有凌小哥在,我們能活下去的……”話雖如此,她自已的聲音也帶著哽咽。
春桃姐妹三個低著頭,默默地整理著破爛的衣角,眼淚也在眼眶里打轉。她們的家沒了,男人死了,現(xiàn)在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未來在哪里,她們想都不敢想。
凌冽靠在一棵樹上,從懷里掏出那個水囊,擰開喝了一小口。水很涼,順著喉嚨滑下去,稍微緩解了喉嚨的干澀。他看著眼前這一群哭哭啼啼的人,眉頭微微皺了皺。
煩躁嗎?有一點。殺手的世界里,情緒是最沒用的東西,只會影響判斷。但他沒有出聲呵斥,只是靜靜地看著。阿冽的記憶里,有母親去世時自已撕心裂肺的哭,有餓肚子時無聲的淚。他忘了自已最后一次哭是什么時侯,大概是在殺手訓練營里,被教官打斷三根肋骨的時侯?不,那時侯他沒哭,只是咬著牙,把血咽回了肚子里。
“哭解決不了問題?!钡却蠹业目蘼暆u漸小了,凌冽才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要么跟上,要么留下。留下的,后果自負?!?/p>
這話很冷酷,卻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沉浸在悲傷中的人們。張老漢抹了把臉,對春桃姐妹說:“凌小哥說得對,哭沒用。咱們現(xiàn)在能活著,就是天大的福氣了,得惜命?!?/p>
春桃抬起頭,看了凌冽一眼,又低下頭,小聲說:“我們跟……跟凌小哥走?!彼穆曇暨€有點抖,但眼神里多了一絲堅定。
凌冽點點頭,從背上解下糧食包,放在地上,用短刀(不知道什么時侯撿回來的)劃開麻袋,露出里面的粟米和幾塊臘肉。食物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勾得所有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來。
“分糧。”凌冽說,“每人一小把粟米,一小塊肉。省著點吃,下一頓還不知道在哪里?!?/p>
他開始分糧,動作很均勻,不多不少,每個人得到的都一樣,包括他自已。張老漢看著自已手里的糧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凌冽是領頭的,又是出力最多的,理應多吃點才是。他想讓給凌冽,卻被凌冽一個眼神制止了。
“規(guī)矩?!绷栀徽f了兩個字。
張老漢只好把話咽了回去,心里對這個少年的敬畏又多了幾分。他懂得“規(guī)矩”的重要性,尤其是在這種時侯,一碗水端平,才能讓人心齊。
小花拿著自已的那份糧食,看了看凌冽,又看了看奶奶,把手里的臘肉往凌冽面前遞了遞:“凌小哥,你吃?!?/p>
凌冽看著她臟兮兮的小臉上那雙清澈的眼睛,愣了一下。這是穿越以來,第一次有人主動給他東西。他搖了搖頭:“你吃,長身l?!?/p>
小花沒再堅持,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粟米有點硬,還帶著點土腥味,但她吃得很香,仿佛那是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其他人也開始吃東西,沒人說話,只有咀嚼的聲音。陽光透過樹葉照在他們身上,帶來一絲暖意,暫時驅散了死亡的陰影和前路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