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織,義莊的輪廓在身后漸漸模糊,三道身影穿著蓑衣,出了義莊,踏破泥濘,朝著冥河渡口的方向前行。
通往冥河渡口的路,活人罕至。
文才一路都在哆嗦,他緊了緊身上的道袍,壓低聲音道:“師父,我怎么感覺這路上的孤魂野鬼比平時少了許多?按理說,這種陰氣重的地方,應(yīng)該是它們扎堆的地方才對?!?/p>
九叔目不斜視,腳步沉穩(wěn),聲音在風雨中顯得異常清晰:“因為它們知道,前方的存在,比它們更可怕。冥河是輪回的必經(jīng)之路,卻也是亡魂的禁地。尋常鬼物,靠近便會魂飛魄散,被冥河之力同化?!?/p>
秋生手持桃木劍,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眼神堅定:“這么說,無道盟的人若想搶奪碎片,也必須過這一關(guān)?!?/p>
“沒錯?!本攀宓恼Z氣帶上了一絲凝重,“他們有備而來,我們……也必須如此?!?/p>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雨幕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墻隔開,化作了濃得化不開的白色霧氣。
霧氣中,隱約傳來嗚咽之聲,似萬千亡魂在低語,又似河水在哭泣。
冥河渡口,到了。
一條漆黑的河流無聲地流淌,河面平靜如鏡,卻不見任何倒影,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墨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和靈魂。
岸邊,一艘破舊的烏篷船靜靜地停泊著,船頭掛著一盞慘白的燈籠,光暈在濃霧中顯得格外詭異。
船上,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緩緩站起,他手中竹篙輕輕一點,烏篷船便無聲無息地靠了過來。
沙啞低沉的笑聲從斗篷下傳來,像是砂紙摩擦著枯骨:“呵呵……好久沒有生人的氣息了。渡一人,換一魂?!?/p>
文才嚇得一個激靈,躲到九叔身后。
秋生則橫劍在前,厲聲道:“我們是茅山弟子,不是你的交易品!”
艄公似乎毫不在意,只是低笑著:“在冥河之上,沒有身份,只有價值。要么用魂來換,要么……就永遠留在這里,做我的新乘客?!?/p>
九叔神色不變,從懷中緩緩取出三張早已備好的符箓。
這符箓與尋常黃符不同,底色赤金,朱砂繪制的符文仿佛蘊含著生命的氣息,隱隱有心跳般的搏動。
他上前一步,將三張符箓依次貼在烏篷船的船頭。
“此乃‘鎮(zhèn)靈命符’,以我三人一縷本命精氣所化,可保神魂穩(wěn)固,陽氣不泄。符在,則命在?!本攀宓穆曇翮H鏘有力,“以此三道命符,換我們?nèi)似桨捕珊樱绾???/p>
艄公斗篷下的頭顱微微抬起,似乎在審視那三張命符。
慘白的燈籠光下,他伸出一只干枯如樹枝的手,輕輕觸摸了一下符箓。
指尖與符箓接觸的剎那,赤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命符……呵呵,好大的手筆。也罷,冥河已經(jīng)太久沒有這樣的交易了?!濒构c了點頭,竹篙再次輕點,烏篷船穩(wěn)穩(wěn)地停在三人面前,“上船吧。”
三人依次踏上小船,船身竟沒有絲毫晃動。
當最后一人站穩(wěn),艄公竹篙一撐,烏篷船便如離弦之箭,悄無聲息地滑入漆黑的河心。
四周的濃霧瞬間翻涌起來,將河岸徹底吞沒,風聲在耳邊呼嘯,仿佛瞬間進入了另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