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從棺材里緩緩升起的女尸,空洞的眼窩像是被剜去血肉的黑洞,兩團幽綠的鬼火在洞底明明滅滅。
不是平穩(wěn)的跳動,而是劇烈的、帶著怨毒的震顫,如同兩條被困在骨縫里的活蛇,正用磷火般的光焰舔舐著眼眶邊緣的腐肉。
火光映在她青白的臉上,將顴骨的凹陷、唇縫里露出的黑牙都染成了陰森的綠,連帶著她身上那件朽爛的婚服,都泛起了一層濕漉漉的暗光,仿佛剛從沼澤里撈出來。
溫羽凡的后頸猛地竄起一股寒意,不是山間霧汽的涼,是帶著針芒的冰,順著脊椎骨一路鉆進天靈蓋。
他一路刀光劍影過來,見過被兵器斬落的殘肢,見過被內(nèi)勁震得七竅流血的軀體,可此刻面對這具女尸,攥著刀柄的指節(jié)還是不受控制地發(fā)緊。
那鬼火里藏著的,是能穿透皮肉直抵魂魄的怨恨,像無數(shù)雙眼睛在黑暗里盯著他的骨髓。
“跑!”這念頭剛撞進腦海,他已經(jīng)猛地轉(zhuǎn)身。
膝蓋在發(fā)力的瞬間發(fā)出“咔”的輕響,鞋底碾過地面凝結(jié)的血珠,濺起的溫熱液體混著腐土的腥氣撲面而來。
他幾乎是憑著本能狂奔,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動都撞得肋骨生疼,喉嚨里涌上鐵銹味的血氣。
身體離敞開的門戶只剩兩步時,那扇朽壞的木門卻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
“吱呀——吱呀——”木軸里的鐵銹摩擦聲像無數(shù)指甲在玻璃上抓撓,門板邊緣的木屑簌簌往下掉,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到門框的剎那。
“轟!”
門板像被巨錘砸中,猛地向內(nèi)合攏,沉重的悶響震得整棟吊腳樓都在顫。
溫羽凡抓住門環(huán),想要將門打開,卻只感受到那層裹著血垢的冰冷,整扇門就已嚴絲合縫地閉上,門縫里滲出的暗青色霧氣,帶著蠱蟲特有的腥甜。
一股無形的力壓在門板上,像有兩頭山鬼在門外死死按著,任憑他怎么拉、怎么推,門板都紋絲不動。
“乓!”溫羽凡鉚足全身力氣,肩膀狠狠撞在門板中央。
褪色的銅門環(huán)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哀鳴,像是不堪重負的老人在咳嗽。
反震力順著肩膀炸開,手臂瞬間麻得像失去了知覺,可門板只是微微晃了晃,表面竟泛起一層細密的白霜,指尖碰上去,寒意像冰錐般扎進皮肉——這哪里是木頭,分明是塊浸在冥河里的玄鐵。
“嘭!”第二下撞擊更狠,他幾乎是用盡全力將體重壓了上去。
梁上積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塵簌簌落下,掉進他的衣領,冰涼地貼在背上。
吊腳樓的木板發(fā)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地板下傳來細碎的抓撓聲,像有無數(shù)枯骨在黑暗里刨土,指甲刮過木頭的銳響順著腳底往上爬,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嘭!”第三下撞擊時,門板終于被撞得向外凸了半寸,露出一道細縫。
溫羽凡眼睛一亮,正要再加把勁,一股更強大的力量突然從門外反推過來。
“轟!”門板猛地回彈,巨大的沖擊力讓他踉蹌著后退三步,后腰重重撞在立柱上,粗糙的木刺扎進衣料,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
飛揚的塵土迷了眼,他瞇著眼看向門板,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被撞出的縫隙里,正爬滿密密麻麻的蠱文。
那些暗紅色的符號像活過來的蛆蟲,在門板表面蜿蜒游走,很快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網(wǎng)眼間泛著暗青色的幽光,將門板裹得像塊被符咒封印的活物。
“噌——”溫羽凡情急之下,猛地抽出武士刀,刀尖狠狠磕在門板的蠱文上。
只聽“噼啪”幾聲輕響,火星剛濺起就滅了。